2018-11-04 钥匙搁置在空廖的星期日

下雨的日子

没下够。

     ——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

是秋天,如何让一场雨变成不变的主题?萧杀,沉寂,阴郁,这一切的词都在形容这个未冷欲冷的秋天,可是在只向前了一步的季节来说,它的麻木不是因为缺少一场雨,更不是缺少一场没有下够的雨,在渐进而看见末端的不安中,仿佛一把钥匙,空留在口袋里,却始终打不开一扇门。

不是渴望进入,只是习惯性地想起了必然的节奏,那铺满地的树叶是一种暗示,那野外的霜花是一种标志,那冷寂的雨滴是一种象征,可是未来的,已来的,正来的,似乎都不够生动。也许是让自己呆在一个静止的房间里的缘故,是从门打开的那一刻开始算起的,脚步跨过门槛,没有留下脚印,一种整体过渡在自然中完成,然后不关门,也是一种封闭了。就坐在那里,像一棵静立的树,无法知道风的方向,更无法感受雨的侵袭。

另一边是关着门的,像一个通道,前门和后门,如果都被打开,风是容易从两个方向贯通起来的,甚至会形成一股力量,在它自己的领地里拒绝别人进入。但是一扇门开着一扇门关着,它是不流动的空间,静止而死去,一种模式,缺少了动起来的所有欲望,所以,树是一种象征,向上长不出枝条,向下深入不了泥土,只在向上的姿态中接近一种行为艺术。所以从来不落叶,所以从来不发芽,所以朽木的世界里消除了更替的可能。

但是有时候是需要起身的,转身打开后面的门,迈出一步,在走廊上可以望见后面的树,它以自然的方式站立,但在风的动静中摇摆,在雨的滴落中感受。一棵象征的树,面对一棵自然的树,如何达到一种共时的存在?不转身,走出一直开着的门,也是迈出一步,在另一个通道里看见前面的树,密密的簇拥在一起,它们现在还不掉叶,它们还在自己的生长季里,忽视一切的风吹雨打。前面和后面,两种树,和两种风景,我在中间,又如何在转身和回望中瞥见自己行走在季节中的影子?

其实打开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在无限接近已经到来的某个季节,可是开门和关门的阻隔状态,让这一种迎接的方式显得虚妄,仿佛被切割了一般,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而插进去的那把钥匙一直留在中间地带,它以一种固定的方式拒绝开门和关门。“因为每把钥匙都会制造某种回声,从而让耳朵获得有关那把钥匙所守护的房子的形状和尺寸的清晰描述。”这是魔术师说的话,写在一部早已经阅读过的小说里,但是即使到了我完整合上书的那一刻,也没有听到钥匙制造的回声,更无法在耳朵里完成对房子形状和尺寸的描述。

开着的门和关着的门,一棵后面的树和前面的树,转身的走廊和进入的通道,就在一把钥匙插入而不拔出的状态中被明显隔开了,问题在于,为什么那把钥匙不打开门,也不离开那个锁孔?那门一直是紧缩的,只在星期一到星期六的日子里保持着一种只进不出的状态,于是报纸被塞了进去,于是日子被塞了进去,于是信息被塞了进去,但是没有阅读者,甚至没有取报信的人。而到了星期天,当钥匙插进去,旋转,门便被打开了,然后取出报纸,在里面空空如也的时候,再旋转,再拔出,然后放进口袋里。

这是一个完整的过程,就像从星期一到星期日,组成了关于时间的一个闭合系统,然后循环,“星期日的悠缓。有关刺眼的阳光,温热的草坪的气味,教堂的礼拜,亲戚们穿着上好的衣服相互拜访。这一整天似乎没有尽头。”没有尽头不是因为循环,而是不容许他人闯入,即使插入和拔出钥匙的整个过程,看起来是一种对于紧闭状态的打破,但是在保持过程中,钥匙是安分守己的,就像季节,萧杀,沉寂,阴郁,却不制造必然的冷,不带来淋漓的雨,不吹过狂啸的风。

而当钥匙不再制造声响,整个系统其实就是无意义的,它没有开合,没有始终,没有进退,只有魔术师留下的虚妄——因为那个锁孔被一种巨大的机械力量破坏了,再也无法实现钥匙的开关功能。旋转不存在了,插入不存在了,拔出,当然也不存在了,于是,声响消失了,对于房间的形状和尺寸的想象消失了,甚至,整个可能的季节也在这遇到的事故中走向了终点,星期日,不是没有尽头,而是每一个时间都是尽头——它不前进,不变化,“我们很少说话,声音生锈/像人们在石头下隐藏一把钥匙。”

锈住了声音,所以没有了风,锈住了季节,所以没有了雨,锈住了一扇门,所以走不出星期日带来的空廖,锁孔是空空的存在,它只保留一个位置,就像一个仪式,再也没有必然的钥匙,在里面拿走一些存放的物品,整个闭合自如的系统仿佛瘫痪的季节,不允许有人进入,于是,孤独的切割体放置在那里,是一种废墟的象征,等待没有意义的风和雨制造一场和季节无关的堕落:

我自身是一个公共广场,一个露天市场;从我身上掠过的,是词,碎小的意群,微细的习语,没有句子是成形的,仿佛就有着这般语言的法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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