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3《你逃我也逃》:我爱我的祖国和我的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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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错误的风把你吹到了我的拖鞋里?
最初你在我念对白时离开
接着走到我拖鞋里
现在你又质问我的爱国心
我是很好的波兰人
我爱我的祖国和我的拖鞋
    ——图拉

面对自己房间里而且是在床上的英国飞行员索宾斯基中尉,面对不在现场的妻子玛利亚,以及面对自己可能被背叛的爱情,图拉以一种质疑的方式表达不安甚至愤怒,但是一切的不安和愤怒又回归到肯定中:肯定自己的爱国心,肯定自己的“拖鞋”意义,以及肯定自己作为一个演员的表演才能,而所有的肯定都趋向于一种表达:我没有背叛任何人——不管是妻子,还是自己,或者是祖国,我爱着它们,永远爱着。

这种肯定似乎就瓦解了片名的那个选择题:To Be or Not to Be:在舞台上,他是《哈姆雷特》中的演员,他拿着小册子对着台下的人说着:“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在现实中,这是索宾斯基中尉和妻子玛利亚的“爱情密码”,他读出这句话意味着疑惑;在对德国纳粹的态度中,他其实不仅是一个华沙人还是一个演员,都做出了唯一的选择——当一句台词贯穿了图拉舞台和现实,“生存还是毁灭”也成为刘别谦这个曾经是德国人的导演开始关注比“艳史”更广阔的社会,关注1939年8月开始的那一出“爱过戏”,关注在不毁灭中如何更好地生存。

当刘别谦把电影背景放置在那个战争年代,他所探讨的是舞台人物在历史中的选择问题。在德国还没有正式对波兰发动侵略战争前,一批剧团的演员就开始演绎关于“希特勒”的故事,这是一种和现实有些距离的戏作,充满了调侃和戏谑:开场便是“正常的生活被改变了”,因为希特勒来到了华沙,并且在华沙的街头,在一家熟食店里驻足。在这被改变的现实里,华沙人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某种恐惧,一个小孩甚至拿着坦克模型说出了“我不喜欢元首”的话,但是在军官面前他只能挥出一只手,然后高喊着“希特勒万岁”。“我不喜欢元首”变成了一种抵抗的态度,而这种抵抗却在消解着战前的恐怖气氛,甚至当希特勒出现时,这种戏谑也毫无遮掩:元首进门,当大家都做出相同的手势,高喊“希特勒万岁”的时候,元首自己却说了一句:“鄙人万岁!”

“停!”杜伯什的一句话,将这个场景拉回到了现实中:这不是元首真正抵达华沙,而是一场正在排练的戏,“不能随便加台词。”所以必须按照台词来,但是这种对戏剧的尊重却完全是解构意义的,小孩说“我不喜欢元首”,元首自己说“鄙人万岁”,以及“希特勒”完全被编剧和导演左右,甚至只能讲剧本里的台词,这样的元首根本不是现实中的元首,而“希特勒在华沙”也完全变成了一种搞笑:作为素食主义者的希特勒怎么会出现在华沙的熟食店?而且一个小孩会毫无惧怕地走到元首面前,只是为了让他签名,“他说他们以拿破仑的名字作为白兰地的名字,还用俾斯麦的名字作为青鱼的名字,那么,希特勒会是一片奶酪。”希特勒是鄙人,希特勒在熟食店,希特勒为大家签名——希特勒只不过是一种奶酪的命名,如此,便完成了一种戏谑的创作。

导演: 恩斯特·刘别谦
编剧: 埃德温·贾斯特斯·迈耶 / 梅尔希奥·伦杰尔 / 恩斯特·刘别谦
主演: 卡洛·朗白 / 杰克·本尼 / 罗伯特·斯塔克 / 菲利克斯·布雷萨特 / 莱昂内尔·阿特威尔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上映日期: 1942-03-06
片长: 99 分钟
又名: 生存还是毁灭 / 戏谍人生 / 扮嘢奇兵 / 生死攸关 / 嗨!我的元首 / 生或死 / 生死问题,是死?是活? / 生死大逃亡

但是,这是在德国纳粹还没有正式进攻波兰的时候,戏剧成为他们反对的声音,而当德国不宣而战进入波兰,这一批演员就开始了抗争,他们和波兰的反抗人士一样,组织了地下组织,从事了破坏活动,甚至采取暴力和暗杀的方式清除那些侵略者,于是,一出戏便真正走向现实,并在现实层面成为了比舞台上更精彩的表演。图拉和玛利亚,甚至全剧团都用最彻底的现实主义演绎这一出戏,而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便是在舞台上是哈姆雷特的图拉。他先是扮演了“集中营”的艾哈特上校,在上校计划有变的情况下,将那个从英国军营里来的司林茨基引到了已经成为地下组织指挥部的剧院——因为司林茨基教授已经背叛,他投靠了法西斯,并且手中掌握了华沙地下组织的名单,所以必须将他除掉,是图拉夫人从英国飞行员索宾斯基中尉那里获得了情报,在茨拉格书店的那本《安娜·卡列尼娜》内页中拿到了司林茨基的照片,所以图拉的任务就是冒充艾哈特上校,将这个危险人物除掉。

司林茨基被引到了剧院,交出了那本重要的文件,但是副本却在他下榻的旅馆里,而且司林茨基识破了这个假冒的艾哈特,于是他拿着枪想要逃跑,最终在剧院地下组织的围剿下,司林茨基死在了舞台上——当他中枪倒地,这仿佛是另一处戏剧的上演;接着,图拉又变成了假冒的司林茨基,深入到旅馆里,见到了自己的妻子玛利亚,但是司林茨基的尸体被法西斯发现了,他们自然怀疑到了这个假冒的司林茨基,于是还不知情的司林茨基来到了真正的艾哈特上校那里,在房间里他看见了死去的司林茨基坐在沙发上,本来按照艾哈特的想法,图拉会在这样的困境中“崩溃”,但是图拉却看到了那个房间里有刮胡刀,于是他用刮胡刀将死去的司林茨基的胡子剃了下来,把假胡子按了上去。当艾哈特要揭穿他的骗局时,他又先下手为强将假胡子揭了下来,以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司林茨基,艾哈特在这场骗局里被玩得团团转,不仅误认为活着的是真正的司林茨基,而且当一大群据说是安全部的“法西斯”到来后,图拉又被他们带走了——其实,这些穿着纳粹服装的安全部人员,也是华沙地下组织假扮的,于是图拉又被他们营救出去。

而在真正的希特勒来到华沙剧院观看演出时,地下组织又实施了新的计划,不管是图拉扮演的军官,还是布朗斯基扮演的希特勒,成功地在剧场内外出演了最惊心动魄的“戏剧”,虽然没有成功刺杀希特勒,但是他们凭借着自己出色的表演,瞒过了所有的守卫,成功离开了剧场,并且最后在艾哈特房间里尖叫中坐上了飞机离开了波兰来到了莎士比亚的故乡,于是,《哈姆雷特》再次上演,扮演和哈姆雷特的图拉拿着书走上舞台,再一次念着“生存还是毁灭”的台词,这时候他看到有人起身,走出了剧场——这不是曾经的索宾斯基中尉,而是另一个陌生人,但是当这个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再次出现,对于图拉来说,似乎是另一个同样尴尬却精彩的戏剧正在现实中慢慢拉开了帷幕。

《你逃我也逃》电影海报

当然,刘别谦以一种开放的方式制造了这个结局,作为一种呼应,其实是回到了“生存还是毁灭”这句台词所展示的现实中。“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莎士比亚的这句经典台词,在刘别谦的电影中,不仅是片名,而且串起了舞台和现实的双重空间。这句台词属于哈姆雷特,属于在舞台上的图拉,这是他作为一个优秀演员的标签,连同布朗斯基的“希特勒”,连同那个“不喜欢元首”的小孩,连同所有剧组人员,都在台词的世界里寻找演员的价值——当布朗斯基不再演希特勒而成为《哈姆雷特》里的一个守卫,他有些沮丧地抱怨,“从第一场开始拿着长矛,到最后一场拿着长矛,这就是演员。”所以“生存还是毁灭”成为他们对于舞台生活的一种选择。

第二重意义是当图拉在舞台上说出这句台词时,索宾斯基从作为上站起来,然后来到了玛利亚的化妆师,去见这个充满憧憬和爱意的女演员,按照玛利亚的说法,这是“爱情密码”,只要图拉在舞台上说出这句话,那么他就可以安全地来到后场和玛利亚见面。“爱情密码”在战争爆发后其实再不属于爱情,或者所谓的爱情都变成了战斗的一部分。当司林茨基要去华沙,索宾斯基告诉他在华沙有一个女孩一直挂念,只要司林茨基说出“生存还是毁灭”,就能找到她;而司林茨基将玛利亚带到自己的旅馆,就说出了这句话,但那时的玛利亚已经知道他就是叛徒,所以这句话其实开始了对他的清除;而且,这句话也让图拉进入到战斗中:起先在演出是,图拉看到有人从座位上起身,他怀疑的是自己的表演不够出色,于是本能地有了一种自卑;而当战争爆发,当他在家里床上看见了被玛利亚营救的索宾斯基,他才知道这句话是一句爱情密码,他说出了“生存还是毁灭”,正在休息的索宾斯基竟然从床上起身;但是对于图拉来说,肩上背负的抗争使命超过了对爱情的怀疑,所以他认为自己不缺少爱国心,“我爱我的祖国和我的拖鞋”既是对爱国心的表达,也是对玛利亚爱情的忠心,而正是这种爱,使他在真正现实的舞台上成为更为出色的演员。

而从舞台到爱情,又从爱情到斗争的现实,“生存还是毁灭”传递的更是反法西斯者的共同心声:选择前者,就像格林博格用台词表达的愤怒:“如果你刺穿我们 我们不会流血吗?如果你给我们挠痒痒 我们不会发笑吗?如果你给我们下毒 我们不会死掉吗?如果你错误地对待我们 我们能不报复吗?”连续的质问体现了一个演员的良好素养,也表达了一个波兰百姓的呼声,所以当这些演员投身在抗争中的时候,他们以整个华沙为舞台,他们以台词为武器,在亦真亦幻的行动中给德国纳粹以沉重一记,他们都是“爱我的祖国和我的拖鞋”的爱国者,都是将舞台表演和现实斗争融合在一起的战斗者——刘别谦用戏剧和现实分离的方式制造戏剧效果,又将戏剧和现实融合的方式体现战斗激情,在“生存还是毁灭”成为戏剧台词、爱情密码和行动指南的三重构建中,回归到戏如人生的主题上——不是“你逃我也逃”,而是在“你战斗我也战斗”的反战一线中,去除了身份,去除了隔阂,所有人都在“我爱我的祖国和我的拖鞋”中演绎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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