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7-29 南京！南京！

从5到12，再到10，这是28日发生在南京的爆炸事件死亡人数的诡异变化，从下午公布的5人到晚间的12人，这是基本上符合常规的变化曲线，毕竟这样的大爆炸伤亡人数肯定会有一个上升的过程，但是到昨天晚上8点多，南京市政府最新统计数字，爆炸事故中死亡的人数上升到10人。另外，14人受重伤，120人受伤住院。这样的修正看起来很诡异，要知道原先公布的12人死亡、15人重伤是央视报道的，绝不可能是道听途说的，而现在死亡人数下降了2人，危重也下降了1人，这样的变化被戏称为“累计复活2人，重伤治愈成轻伤1人”。

当后面的数字覆盖前面的数字，当死亡被复活，我不知道面对这样的玩笑，是不是政府给自己扇了一个大嘴巴，今天还有一些报纸保持先前的口径，说死亡人数仍为12人，而且从昨晚到现在，10多个小时过去了，未出现新的死亡，综合来看，这些都是面对爆炸，有心的政府创造的一个又一个的奇迹。数字的背后可能折射的是政府假和谐的良苦用心，也反映了中国报道“报喜不报忧”的宣传体制的严重漏洞，公众对信息透明、真相还原的要求只能是一个虚假的梦，你不在现场，你就是他者，即使你在现场，你的身份也是不真实的。

昨天，江苏电视台有个工作人员在现场直播，有位领导直斥这个记者：这个是哪个台的，哪个让你直播的，把手机给我。最后直播信号被切断，这段视频也最终从各大网站撤下，在场最终成为一个谜，“这个是哪个台的，哪个让你直播的？”这句台词的背后是复杂公共危机的应对体系，在被代表的领导和被代表的记者的对立鸿沟前，我们在没有现场视频而只有文字的时候，依然能想象出真实的雷人场景，因为曾经太多的演绎和重复，使我们能够仅凭经验就能寻找到最后的真实。还有一个网上传说的插曲，南京电视台生活频道记者声称死亡人数是76人，现场不直播，他在微博里进行直播，但是后来据说开了一个会，他便把微博的内容删除了：“对不起，早晨有人使用我的推特号，本人正在查找，以上信息均未被查证，请勿相信！！”微博账号被人登陆了，76人死亡的数字未经证实。如此云云，从这名记者的前后反应来看，我宁愿相信76是个夸大的数字，但是对于生命的游戏态度，可以猜到这名记者内心曾有多么剧烈地阵痛。

现场没了，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官方公布的那些图文，从12到10，我相信，再过一段时间，所有的口径都会惊讶地保持一致，千篇一律，到那时候你连质疑的欲望都不会再有了。数字仿佛永远是个游戏，生命是这个游戏的一个道具而已，我们无法还原那些逝去的生命，也无法还原大爆炸的现场，所有的人都是事故的“他者”，被定义的“他者”，忧国忧民的真实性质疑是不会有人给你解答的。《新周刊》说：“互联网给中国带来的最大一个变化，就是使中国从一个鸦雀无声的国家，变成了一个众声喧哗的场所。尽管众声喧哗会给人带来不适应，但是众声喧哗要远远好于鸦雀无声。”当我们难辨真假的发现互联网上关于爆炸的所有消息的时候，其实我们内心就是希望在喧哗中找到真相。

北有辽宁，南有南京，但事实上，我们都是道听途说。从南京的这起爆炸来看，早就有人进行过呼吁，这个帖子是去年网友发在西祠胡同的，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还完好保存着，跟帖已经到了29页1421楼，帖子是一个叫“韶饭”的网民去年10月24日发的，他当时就提出，在南京晓庄和万寿各建一个加气站，无疑是在两个居民密集居住区放上两颗“定时炸弹”，他说：“晓庄和万寿这两个地区居住人口密集，若是发生大爆炸，必定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但是在9个月之后，预言变成了事实，这场灾难因此深深打上了“人为”的印记，而我居然有些不道德地猜测，作者“韶饭”是不是也在这大爆炸中遭受了不测，因为事件发生后，按照常理，作者是会回来顶贴的，把那里的情况交代一下，或者如果不在现场，他也会回复一句：看，灾难真的发生了。但是这1421楼，除了发帖时他有跟帖外，28日发生爆炸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

或许是一种恶意的猜测，但是这场爆炸一定摧毁了很多无辜的生命，而我们严格的新闻发布体制造成了民众的隔阂，也对政府公信力提出了挑战。南京正以不可抗拒的速度抚平这场灾难带来的负面影响，而呈现给我们的可能又是一个光明、健康、欣欣向荣的印象。对这个城市，我是喜爱的，许多年前造访的时候，我是被他厚重的历史所吸引，明城墙、乌衣巷、秦淮河，历史给南京提供了太多太多富庶的东西。但是，南京却也是一个阴森的城市，30万的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就长眠在那片土地上，特别是晚上，我总感觉这个城市有着很难说出的压抑感，我踩着的土地上曾经都是累累白骨，所以，对南京，我怀念它艳丽的白昼，却害怕面对幽静的黑夜。

30万人的生命被践踏是那个时代的悲剧，但是内心对南京存在着这样的理解，所以在这样的爆炸面前，在死亡人数被诡异修改面前，我一定会想到多年前打的回到酒店的那个黑夜，那么真切，仿佛生命的挣扎一直在持续，无辜的死亡一直在上演。

我的生死观与历史观是混淆的，但面对生命，我觉得都是平等的。当公共危机发生的时候，我不知道那些真实的声音和场景是不是就像回到了黑夜中一样，令你不敢触摸，作为媒体人，我也深知这点，你不该知道的最好永远不要知道，事实永远是被陈述出来的存在。昨天下午开始，关于此次事件的报道口径就一直有要求，我们只是执行，所有猜测都像居心叵测的人对政府的反抗，所以对于南京，只是一个虚幻的城市，对于爆炸，只是一个生命被挽救的传说。

有人说，南京真的很神奇，上次死了多少人说不清，时隔六十年多年，这次还是说不清。那么让我们把目光转移吧，他们说，巴基斯坦飞机坠毁152人遇难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悲剧，让我们以国际主义的胸怀来谴责一下天朝降落的雨，然后以12分的精神投入到为国人救灾的行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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