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3-11 《盲井》:命里的贪婪和救赎

元凤鸣站在火葬场,看着高耸的烟囱,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当然也没有愧疚和不安,他眯着眼,看着宋金明和唐朝阳化成了一缕青烟,被风吹散。在他的怀里,有着他们死亡后的6万元抚恤金,那钱是两条命换来的钱,没有亲属来领,元凤鸣只是被当成了宋金明的侄子而在认领书上签了字,一切平和安静,生命和金钱的等号如此轻易地被画上了,就像起初宋金明和唐朝阳把死在矿区里的“亲人”骨灰冲进了马桶小水道,不留一丝的悲叹。

元凤鸣并不是他们的亲戚,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会拿到这笔“好处”,在颤抖着签字的时候,元凤鸣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在逃命中离开了宋金明和唐朝阳的矿井,在宋金明和唐朝阳的计划中,他应该是一个牺牲者,但是最后却成了受益者,在电影《盲井》的这个讥讽的结局中,我们看到的是压抑的人性,和对生命的冷漠,在那个底层生活的世界里,其实没有对生命的最起码尊重,即使微微透出点光亮,也逃不出命运最后的惩罚。

《盲井》电影海报

回到电影开头,寒冬的矿区没有人的交谈,只有风声,三个人一起抽完最后一支烟,下井,在他们面前的是笼罩着的黑暗,那道井口的光亮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最后的消失。离开光明到达最底部,像是这些矿工的真实命运,但是在这场黑暗中,人性一直处在盲区,当宋金明和唐朝阳抡起铁锹,把刚刚喝完水想念自己老婆的“弟弟”拍死,一切突如其来,死亡弥漫在这片黑暗中,接着就是和矿长就抚恤金讨价还价,当两万变成四万,当四万最后变成两万八,赤裸裸的数字中折射的是这个社会最肮脏的交易,对于矿长来说,不惹事才是上策,对于宋金明和唐朝阳来说,能拿到钱则是关键,所以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受益者,而在利益链的最底端,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是一种远离光明的死亡。

至上的钱对于宋金明和唐朝阳这样的穷人来说,已经成为生命中最大的追求,因为对于底层的人来说,金钱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目标,所以他们会不择手段,把打工者骗来当成亲戚,用残忍的手段制造事故现场,从而获得一笔丰厚的封口费,这是他们的法则,是他们的生财之道,这种泯灭人性的手法有开始就会有终结,只是在欲罢不能中他们不知道何时会是最后的某日,而元凤鸣的出现,让这个原本“圆满”的计划一步步现出破绽,而这种破绽是对人性中唯一光亮的赞美,只是结局仍然无法逃脱恶有恶报的轮回。

穿着校服,只有16岁的元凤鸣在几天寻找工作无果的情况下,被唐朝阳诱惑,当他渴望赚钱的心理被他们掌握之后,他似乎正走向一条和以往受害者一样的不归路,当他从元凤鸣变成宋凤鸣,16岁变成18岁,素未相识变成宋金明侄子,这种身份的变换看起来为宋金明和唐朝阳的杀人计谋铺好了道路,但其实,也把双方即将陷入的情感纠葛做了铺垫。对于宋金明来说,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是一种活得更好的理由,他把骗得来的抚恤金汇寄到家里,想着娃儿上学,当他用了100元钱找了妓女的时候,他内心有一种挣扎,“这100元要是给娃儿该多好。”对他来说,贫穷是造成了他自己走上这条路的根源,他一直觉得,如果家里当初有钱,就可以上高中上大学,就不会到矿井里,也就不会干出杀人骗钱的事情,所以当他看见元凤鸣的时候,他的内心开始挣扎,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娃儿,到矿区之后,他对元凤鸣照顾周到,元凤鸣也的确把他当成叔叔,用赚来的第一笔钱给他买鸡吃。可以说,这种虚假的身份反而滋生了他身上最基本的人性,他也的确进入了这种角色中,帮助元凤鸣,而当听说元凤鸣的父亲出来打工半年没有音讯时,他想到了以前和唐朝阳杀死的矿工也姓元,而且和元凤鸣很像,对于他来说,元凤鸣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犯下的罪孽,也发觉了自己温情的一面,在元凤鸣面前,他甚至冒出一点点的负罪感,特别是在元凤鸣说起家里的妹妹,说起为赚钱供读书,宋金明似乎有一种被击溃的感觉。在唐朝阳催着他“办了”的时候,他一再要求在等几天,他开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人性一点点被他唤了回来,他在街上给一名要上高中的乞讨孩子捐钱,他因为元凤鸣寄给妹妹的信被撕毁和唐朝阳闹起矛盾,对他来说,“心里不得劲”是一种折磨,也是人性最后的回归。

在这样的矛盾纠葛中,宋金明已经陷入了不自觉的放弃中,但是在唐朝阳的一再催促中,他只能通过对元凤鸣死前的仪式来消除心中的罪孽,所以他和唐朝阳出钱,强迫元凤鸣去发廊,体验真正做一个男人的感觉,几乎是带着命令完成了这样一种“成人”仪式,之后还按照“老规矩”,让元凤鸣喝“送行酒”,似乎这样的仪式才能证明生命的完整,证明最后才会死得其所,这种对生命尊严恶意的放大正是为了消除心中的那种不安。

当唐朝阳在矿井中开始实施计划的时候,宋金明最后举起的铁锹砸向的不是元凤鸣,而是唐朝阳,最后他们双双死在矿井里。与唐朝阳因贪婪而遭报应的死不同,宋金明更多是一种赎罪,是一种对罪恶生活的解脱,当最后化成一缕青烟的时候,他们的死对于元凤鸣来说,像是一场意外,生命换回来的六万元只是一串数字,他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家在哪,不知道家里谁在期盼,当生命最后被简单置换成一笔数字的时候,这才是最可悲的。

而那种轮回的命运似乎并没有停止,宋金明因为觉得元凤鸣和曾经的死者很像而产生恻隐之心,那个他们曾经杀害的人可能就是元凤鸣寻找的父亲,而宋金元曾经说过,没钱,娃儿照样会出来打工,在这样的循环中我们其实读到了最底层人物的无奈,而现在他死了,那个让他牵挂的娃儿是不是也会成为另一个元凤鸣?在这种轮回的命运面前,其实谁也不能改变什么,他们死得悄无声息,和曾经死在他们手上的那些矿工一样,生命从来都不是“不能承受之重”,他们只能在没有选择的命运面前挣扎,最后都像高高烟囱里冒出的一缕青烟,被风轻易吹散。

可以说,不管是实施者还是受害者,他们的生与死都如同草芥,所以《盲井》这部第5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获最佳艺术贡献银熊奖的电影在主题上有着对社会现状的讥讽,在歌厅里,他们唱着“社会主义好”,被妓女们说成是老土,而且“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的歌词被改掉,我不知道这个细小的隐喻是不是成为《盲井》被禁的理由,折射社会或许是电影对生活的一种艺术化理解,但是在矿难频发的今天,又有多少宋金明、唐朝阳以及垫在他们脚下的受害者消失在矿井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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