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12《死钻倒影》:风吹走了我的帽子

最后,打出的是大大的“Fin”,这是电影结束的标记,而且它只属于电影,但是这个专属于电影的标签在《死钻倒影》中却出现在不同场景中:在老年约翰进入回忆之中,闪现他作为电影演员参与电影制作时,出现过“Fin”,这是约翰作为演员的身份证明;当他作为电影中的一员,演绎关于间谍和杀手之间的故事,他面对那个没有脸的杀手,最后出现在杀手身上的字也是“Fin”,而杀手作为催眠者,也在演绎如电影一样的梦境,“他催眠他的受害者,让他们意味自己在一部电影里。”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约翰作为间谍成为了杀手的受害者,“Fin”又成为了梦境的证明;而当这部由埃莱娜·卡泰和布鲁诺·福扎尼夫妇导演的电影走向最后,打出的也是“Fin”,这是整部电影结束的标记,而约翰已经老去,电影结束也以意味着人生的结束。
“Fin”指向拍摄的电影,指向杀手制造的梦境,指向走到尽头的人生,所以这是关于电影的三重叙事,它们都拥有一个无法逃避的结局,那就是一切终将落幕。埃莱娜·卡泰和布鲁诺·福扎尼夫妇制造了“电影的电影”的三重叙事,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对1960年代谍战片的致敬,它以老年约翰进入回忆为叙事线索,重新讲述了约翰作为石油大亨马库斯·斯特兰德的保镖的职业生涯,他面对浑身上下是亮片的黑人女子,面对戴着面具、变幻莫测的黑皮衣杀手,面对最危险的催眠者,在追逐和被追逐、被杀和反杀中上演终极对决,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更为庞大的“Serpentik”项目组成部分——并非是敌我泾渭分明般的存在,当面具成为遮挡真实身份的存在,面对敌人也可能面对的是同伴,面对同伴也可能面对的事自己,这一场对决实际上就像是一面镜子,反射着现实,却也制造着虚幻。
而这个“新时代”的谍战故事只不过是一个文本,它被嵌套在最核心的内部,从内部向外,就是文本:它既是风靡世界的“特工约翰系列”小说,整整齐齐被排列成一行放在书柜里,或者被取下翻开,构成系列也意味着新的故事将继续被书写,即使被演绎关于“Serpentik”项目的故事走向了终结,“你们结束了,但是约翰系列还没有完。”这就是文本具有的连续性,连续性又指向了它无穷的可能性;小说可以被改编成漫画,最后老年约翰驱车追逐白发老妇,就插入了漫画,它是漫画的演绎,漫画也是对小说的演绎;它当然也变成了电影,电影便是这个嵌套故事最核心的部分。小说、漫画和电影形成的三重文本既可以走向“Fin”,也可以在“Fin”后开始新的故事,它就像是一场梦,在梦醒之后还有新的梦,梦和梦连接,新梦也可以打碎旧梦。
| 导演: 埃莱娜·卡泰 / 布鲁诺·福扎尼 |
无论是最核心的谍战故事所呈现的镜子叙事,外部文本具有的梦境可能,实际上都是最外层叙事的一种隐喻,当巅峰不再,当岁月变老,约翰孤身一人坐在豪华酒店的门口,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和大海,他进入到了回忆之中,而回忆又掺杂了太多的幻想和虚构,于是人生就演绎为一个故事,真实发生或者完全虚构,像镜子,也像梦境。而在这个故事里,“死钻倒影”成为主题实际上就是埃莱娜·卡泰和布鲁诺·福扎尼夫妇在讲述一个“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寓言。在这里他们赋予了人生如电影般的光影奇幻:电影总是被金钱和权力所左右,保护马库斯·斯特兰德就意味着马库斯·斯特兰德是掌握权力的人,他是石油帝国的统治者,而在马库斯之外,还有更高的权力统治者,当马库斯变成了尸体,约翰所要面对的就是更高统治者,他让约翰进入新时代的“Serpentik”计划,而当这个计划最终失败,约翰依然要面对新的统治者,就像故事本身一样,它是一个无穷的循环;电影是一场梦,敌人在他面前有时是情人,这也意味着情人在他面前就是敌人,戴着面具最危险的对手可能是女人也可能是男人,甚至是一个没有连的超级杀手;电影更是以一种技术主义的存在制造着各种梦境,它是变形,它是重生,它是钻石堆里的眼珠,它是地板上的耳朵,它是被撕下的皮肤,只有电影技术能实现这一切;电影的观看还意味着一种窥视,当老约翰从316房间的锁孔望进去,他就是一个窥视者,这和年轻时的他通过另一扇门的锁孔望见里面的黑衣杀手,就是一种重复的演绎,而这种窥视的状态又让他成为了电影的“观众”——而这部电影以及电影中电影,所面对的不正是无数观看变成窥视的观众?
电影实现了变形、重生、窥视,电影故事中有美女、钻石和数不清的财富,这就是电影作为一种梦境存在的意义,但是当约翰老去,人生如戏就变成了一声叹息,因为这些都已经不再,自己居住的317房间永远是孤独的世界,豪华酒店永远是一个躯壳,外面的蓝天大海永远像是电影的布景,美女永远不会向他微笑,而所谓的钻石其实就是赝品,他不得不面对居住酒店欠下的巨额欠款,人生有过风光,只有在回忆中才能走进,但那只不过如女人身上的亮片,闪闪发光只不过是幻影。而当埃莱娜·卡泰和布鲁诺·福扎尼夫妇完成一次对谍战电影的致敬,也仅仅是对电影创造的奇幻光影的致敬,当最后老约翰再一次面对空无一人的大海,他的帽子被风吹走了,致敬需要脱帽,但是脱帽的却是难以捕捉的风,这难道不是对人生如戏的一次嘲讽?
这也变成了埃莱娜·卡泰和布鲁诺·福扎尼夫妇对技术主义的一种自我嘲讽,88分钟的电影就是技术实现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它在不停变形,它在制造虚幻,它是镜头转接的娴熟运用,它是各种形式的杂糅拼贴,在高强度的画面转换中,真正的故事在哪里?风吹走了帽子,致敬变成事故,所有窥视的观众都成为了技术主义的受害者,“他催眠了他的受害者,让他们以为自己在一部电影中……”

《死钻倒影》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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