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3-12 理想主义的陈词
像是一场演出。时间变得缓慢,是因为要注入更多的情节,结论变得多样,是因为必须画上一个标准的句号,可是人物呢?那些演员,那些观众,那些剧场里经过的影子呢?它们在看得见的地方,又隐藏在身后,呼吸或者屏住呼吸,都为了不影响一场演出的整个过程——没有悲欢离合,没有喜怒哀乐,但必须有开场的掌声,有终结时的鞠躬,以及散场时的握手。
“我突然听到台下空无一人的座席上/竟响起一片掌声和喝彩。”这是在导演说完立即开拍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像是集体仪式的命令,但缺少回响,台上寂静,台下也是寂静,声音划过狭小的空间,随即消失。其实,那些已经“死而复活”的命令只是在诗歌的句子里响起。一首诗歌,被第一遍读起,眼睛落在那页码上,停留,然后离开,只是最终找不到句号。这是黑夜里的阅读,但是允许点灯,也允许再翻过来,仔细阅读第二遍第三遍,直到时间完全从诗人的世界里逃逸出来,只是诗歌无法自我完成命名,而这一首诗的完结不是靠标点,它永远在已经存在过的时间里。
黑夜里也响起掌声和喝彩,只是不是阅读的人,空无一人的座席上只有整齐的凳子,还有凳子上用来擦汗的餐巾纸。有人已经站了起来?还是从来没有人坐下过?一首诗,一个夜晚,不包括所有疑案的解答,一种状态,一种死而复生的状态,一种导演命令下的状态,即使被引用到一个空旷的会场上,也依然像是一场精心准备的演出,状语是“那年月”。
那年月已经远去,已经成为一个词语,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刻的城市,是三点一刻的会场,台下摆满了凳子,凳子上坐满了人,而此时台上却只有一个人。他是从台下站起来的,离开凳子,然后移动凳子,走完十到二十步的距离,然后鞠躬,然后说声“下午好”,然后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那些故事是刻在过去时间里的符号,已经老去,已经腐朽,已经遗忘,可是在声音里,它们又复活,又被讲述被回忆,又成为现在的时间。用第一人称显得真实,显得刻骨铭心,显得记忆犹新,而台下都是第三人称,都是习惯了鼓掌和喝彩的影子。
从台下到台上,从鞠躬到鼓掌,这是轮流的下午,这是演出的剧场,演员或者观众,都在一个属于自己和别人的下午把时间唤醒了,而在门外,大雨倾盆,一场春天的雨,一场激烈的雨,一场现在的雨,不能独自出去独自逃离,不能独自在雨中完成行为艺术。现实是永远被隔绝了,在有秩序的会场,在轮流的会场,在没有雨的会场,第一人称都变成了理想主义者,而其实那一片掌声和喝彩都是自己发出的,内心的自己坐在台下,坐在曾经听着别人讲述的凳子上,只有当自己从观众变为演员,世界才像是表演的舞台。
我所做的仅仅如此
拿起轻巧的夜的酒杯
你们真好 像夜深深的花束
一点也看不见后边的树枝
——顾城《一人》
仅仅如此,后边的枝叶看不见,前面的花束也看不见,一个人只是经过。可是雨一直下着,终究是要离开座位,离开会场,终究要走出去忘记内心的掌声和喝彩,一首诗也已经读完,最后的问题是:那把遮挡的伞在哪里?是的,后来站在一片雨中,经过的人摇下车窗,礼貌地问:“要去哪里?”当坐上车,坐在没有雨的位置上,才会把那刚刚离开的台下那张座席忘掉,只是,这一个下午被替换了场景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已经全部被淋湿了。
而那开着车的人,始终记不起来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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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花样年华》:对倒,以及错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