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05 苍白了岁月
我不影响世界,我影响灰烬。
——多多《在一起》
终归是有些惊异的。雪终于下了下来,在一个被关闭而又启开的早晨,在一个春节终结于元宵的早晨,在一个被无数次想象的早晨,在一个烟花盛开过的苍白早晨。不是突然而至,是静静地降落,不是漫天飞舞,是细细碎碎地点缀,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久远的时间。
早就被预设了,早就充满了期望。一次未曾抵达的事件已经被渲染得浓烈了,天气预报说,这是开年以来最冷的空气,这是新春之后最大的雪,广播里说,城区大约会有三厘米的厚度。修饰语叠加起来,形容词堆砌在那里,现实其实完全被想象劫持了。昨晚行走在河溪边,城市的灯光熠熠生辉,城市的地面干净清爽,抬头望天,似乎想象着一片雪花会突然降落,接着便是两片、三片,是一阵、一群,然后大湿了道路,然后覆盖了地面,然后装扮了城市。想象可以毫无顾忌,想象可以无限扩大,那种即刻可以改变的快感刺激着这个平静的夜晚,刺激着普通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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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刻意的符号 |
可是这想象却也是一场漫长的等待,甚至是煎熬。坐在办公室,背对着窗外,仿佛一切都在身后发生,时不时坐起身来,推开旁边的门,走到走廊上,然后透过树叶,却是看不见的远方。天还是安静的,它不被打扰,它发生故事,好像就这样安静下去,像曾经无数个夜晚,像曾经不落雪的日子。关门,继续坐着,身后事都流逝在时间里,不理不睬,有时候会有更大的惊喜。只是即使到深夜时分,即使到了离开回家的时间,天依然是安静的,没有雪花,也没有雨滴,甚至没有飘落的灰烬。
行走、端坐,在时间的故事里,其实都是存在的碎片,它是不完整,杂夹着期盼和失望,混合着看见和遗忘。而对于传说中的雪,小五似乎有过了激情地嬉戏。前两天他去了户外的滑雪场,那陌生的世界里都是雪,覆盖着那山,还有冻雨,将树枝包裹起来。在运动中他似乎没有感受到多少寒冷,但是拙劣的滑雪动作却也丝毫不能减退那在晶莹世界里的快乐。回来之后,小五讲述着滑雪的故事,讲述着冰雪的奇观,像是走进一个童话世界。留存在心里,变成了记忆,甚至没有留影,而对于未曾抵达的我来说,似乎雪总是在遥远的想象中,它不降临却覆盖了我整个冬天的心情。
小五其实滑雪场最后一天的游客,当他脱下雪橇,当离开雪山,当回到这个还没有下雪的城市,滑雪场的大门便关闭了,一起关闭的还有小五的寒假,还有这个越来越温暖的冬天,仿佛时间大门的关闭。小五经历的雪毕竟只是人工造雪的产物,我行走在夜晚的雪也是一次假设,而那被不断播报的雪在等待期盼中,也只是苍白了这个已经过去的冬天。
雪下得有些寂静,透过窗户看见的飞舞也是零碎的。开窗,开门,开车,当一切完全启动起来之后,却不见了这飘落的雪,噼噼啪啪的雪粒子敲打着车窗,最终掉落在湿漉漉的地上,这个早晨被叫醒了,却不是完整的雪。但是那细细碎碎的一片两片,也是惊异的,至少是对夜晚想象的某种满足,对预设故事的验证。停好车,在车上积着的薄薄雪面上画下一个“羊”字,这是一个纪年的汉字,这是一个时间的符号,似乎唯有留下符号,唯有拍下画面,这场雪才算来过。
雪的仪式而已。惊异或者也只是看见雪的刹那,之后雪来一阵又去一阵,雪粒子响像一阵又安静一阵,而我在望得见的窗前,站一阵又坐一阵,面对一阵又背对一阵,断断续续,零零碎碎,有有无无。白是雪的白色,只是在空中乱了一阵,落到地上便都成了水,连同早上那薄薄的一层,也慢慢融化为湿漉漉的水。
没有零落成泥,也没有雪打灯,天气预报说起的强度和厚度只不过是一个假设,终归是看见了,终归是离去了,终归是那最后的一个约定,终归是要被一扇大门关闭。而整整一个季节,我也像雪一样,只是不小心地经过,没有影响世界,也没有影响一粒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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