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15 从缺省的道路返回
提供还是发现?一条路就伸展在前方,没有指示,没有标志,却如自然呈现的状态,让我进入其中,甚至有一种不小心的感觉:是错误地理解了一条路的方向,还是把自己要从那川流的人车中强行地独立出来?
其实是一个在记忆中的城镇,若干年前生活和学习在这里,它曾经是熟悉的,曾经行走在其中,曾经骑车经过,一幕一幕,当翻阅出来的时候,其实都已经固化为一种时间的仪式。但是当这个黄昏轻易抵达我的时候,我是该寻找记忆的另一部分,还是该发现一种全新的存在?那边是红绿灯的大路,那边是车流向前的街道,那边是热闹的区间,我以转弯的方式走入其中,没有目的,仅仅是对于时间的一次消耗,就这样把很多年前的记忆释放出来了。
记忆里的坡度,记忆里的水沟,记忆里的房子,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向前,其实充满着风险,因为此时此刻的一切会轻易改变那固守了20多年积存在心里的世界,“它为记忆、重温、仪式作根基:此后所构织的一切,皆为再体味这第一次。”可是第一次为什么拆掉了那一幢老房子,第一次为什么竖立了厚实的墙,第一次为什么通向没有终点的路?走过那座桥,走过那扇门,走过小孩子玩耍的庭院,第一次完全具有了某种启蒙性质:它是新的,它是被改变的,它甚至已经被颠覆了。
是一堵墙阻挡了记忆中的入口,阻挡了重新返回的目光,高大、厚实,阻隔了外面和里面,阻隔了过去和现在,阻隔了记忆和现实,世界被分成两半,就像时间被分成两半,而那个进行观察的世界和被观察的世界,完全变换了主人,那些游戏,那些打闹,那些奔跑,甚至那些夜晚,那些夏天,都在被隔离的世界内部,带走了所有的记忆。是的,即使那个墙里面的世界,也都是陌生的:那一幢幢的楼房是崭新的,那一条条道路是新筑的——再无斜坡,再无小塘,再无楼梯,再无过去的影子。
曾经从另一个方向走进墙里面的世界,曾经从另一种视角观察被更新的区间,像一个访者,再也不是回到记忆中的过去,再也无法寻找时间的影子,连那片茶园,那些翠竹,那个池塘,也都被改造了。如果被记忆带着回到若干年前,那么里面一定会有一段可以认识的文字,一定有可以重温的故事,“那是全部生命之书提供注脚的预言。”而当预言已死,时间之书上一定写满了怪异的符号,而行走的方向一定从进入变成了退出。
而现在在墙的另一侧,在被阻挡的另一侧,即使找不到门,也完全和记忆无关了。“城市存在,而且有一个简单的秘密她只知道起航,却不知道返航。”一直希望是这样一种不返航的状态,因为只有在忘记出口的世界里,记忆才会是完整的,才会像找到曾经活着的状态一样重温历史,才会以恋物的方式回避变异的虚无。但是当大门不再打开,当高墙耸立,当仪式消解,那一段仅剩的路,也都是以缺省的方式逃离一切的恋物状态。
拐弯而向前,再向前,穿过陌生的门,穿过新开的地,穿过山边的树,然后折返,我知道必须返航,知道必须回去,知道必须退出。那些记忆都已经纷纷扬扬,在萧杀的冬天变成了一粒粒灰尘,然后吹散,不再沉淀为一种意象,不再保留时间的温度,统统去除了,统统逝去了——回来时路灯已亮起,车流依旧不息,身后的一切已经变成了刻印在书页中的图像。
没有尽头,却从此不再打开,记忆的图册里早已经没有了作者,当然,也没有了必须翻阅而回忆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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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在现场的自由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