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15 《死亡幻觉》：我梦到我已经死去

原发宇宙充满危机。战争，瘟疫，饥馑，自然灾害。人人难逃死亡。
第四维时间相对稳定，但并非无法穿透。使其织体崩坏的意外很少发生。
而一旦离线宇宙出现，其本身将极不稳定，只能维持几星期。
如果离线宇宙坍塌，其在原发宇宙内的遗骸——黑洞将摧毁一切存在。
      ——《时空旅行奥义书》

第一章：离线宇宙。当东尼从物理老师那里拿到这一本由罗伯塔·斯派罗所著的《时空旅行奥义书》的时候，其实离线宇宙已经出现，也就是说，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从1944年身为修女的罗伯塔·斯派罗的预言变成了现实，那么在这个极不稳定的世界里，还有坍塌的危险吗？还能返回到原发宇宙吗？或者说，东尼还有什么必要从这一本已经变成现实的书里寻找解救的线索？

离线宇宙里是已经101岁踽踽独行在山路里的罗伯塔·斯派罗，是距离28天6消失42分钟12秒的世界末日，是一把砍在学校青铜狗雕像里的斧头，是大水淹没的校园，是大火烧毁的地窖，是一架飞机引擎砸坏的房屋，但是当离线宇宙以如此不稳定却破坏的方式进入日常生活的时候，为什么只有东尼能够从被预言的现实里脱离出来——东尼即可以说是能意识到原发宇宙的危机，又在离线宇宙中看见了避免危机的方法，而他的特殊身份就是被一个词所注解，那就是在《时间旅行奥义书》里的“活体接受者”。

按照《时空旅行奥义书》里的预言，当原发宇宙出现难逃死亡的危机时，就会出现偏离，于是便走向了另一个世界：离线宇宙。离线宇宙出现的信号是“圣物”的降临，但是“圣物”降临或者只是一种对于人类的信号，因为按照它的发展规律，离线宇宙是不稳定的，在维持了几个星期之后会走向终结，但是终结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离线宇宙比原发宇宙更可怕地走向坍塌和毁灭，那么，黑洞将摧毁一切存在，也就意味着再也无法返回原发宇宙，甚至可以说离线宇宙结束之后回到了原发宇宙，原发宇宙也比以前的危机更恶化地走向全面崩溃，这便是世界真正的末日；而另一种可能是，通过被“神之手”选中的“活体接受者”在离线宇宙大限到来之前，将“圣物”送还原发宇宙，而他周围的“被控体”帮助他完成一种拯救的任务，那么当离线宇宙在维持几个星期之后，重新回到原发宇宙，此时的原发宇宙回到了稳定的状态，而那些“被控体”在经历了共同拯救任务之后，所有在离线宇宙中的记忆将不复存在，而活体接受者在完成如神般的拯救之后也走向终结，一种死换来一种生，便是人类的重生。

一切似乎都在《时空旅行奥义书》里写得明明白白，第二章是“圣物和活体”，第三章是“水和金属”，第四章是“梦”，第五章是“活体接受者”，第六章是“死控体”，第七章是“活控体”。在这个由七章内容组成的预言书，更像是上帝意义上的箴言，而一切的出发点是因为原发宇宙充满了危机，战争、瘟疫、饥馑和各种自然灾害，是书中定义原发宇宙的人类危机，但这些或者是宏大的主题，而当这个预言在东尼的世界里发生的时候，更是个体命运中出现的困境，东尼似乎患有严重的精神问题，他会和自己的姐姐伊莉吵架，说出满口的脏话，他会骂自己的妈妈露丝是“泼妇”，家里的冰箱上还贴着“Whose is Donnie”的纸条，在生理心理等方面东尼就是一个病人，这是个体的危机，如果再扩展一点，在东尼的学校里，似乎也存在着人与人之间的危机问题，课堂上两个总是流里流气的男同学是恶的代表，他们欺负同学，他们制造事端；女老师海美尔在课堂上给学生上“爱与恐惧”的课程，让大家多释放爱的力量，多去除恐惧的心态，看上去充满了正能量，而其实只不过是机械教学的一种方法，当东尼在课堂上驳斥她：“生命并非只有爱和恐惧那么简单。”就是对于所谓二分法的否定，人生的复杂不需要所谓的道德评价，而海美尔甚至内心里还隐藏着一个阴谋，她和那个在电视上灌输心灵鸡汤的吉姆勾结，说着人生的普世价值，其实无非是伪善的象征，当东尼的一把火烧毁了吉姆的地窖，警察才在那里发现了大量的儿童色情画刊。

爱与善，其实是披着道德的面具，变成了一种伪道德。东尼个人生理上的病态，学校生活的压抑和虚伪，以及人心的阴暗，这是原发宇宙提供给我们一种微观式的危机。而这样的危机似乎是构成了原发宇宙偏向的一种必然性？当“圣物”以飞机引擎坠落的方式降临的时候，原发宇宙似乎在未被解救之前就走向了离线宇宙，那时距离世界末日降临还有28天6消失42分钟12秒，作为一个标记事件，似乎就如书中所说，将活体接受者和那些活控体区别开来，也就在冥冥之中给了东尼一种拯救的使命。那个夜晚，东尼似乎和家里人吵了架，还骂了母亲“泼妇”，之后吃了药，但是却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楼梯，打开了通向外面的门，“过来，走近一些。”一个声音在他面前出现，这个只有他听到的声音是兔人弗兰克发出的，而他就是书中所说的“死控体”：“死控体比活体接受者更加强大。如果一个人在离线宇宙内死去，他将通过第四次元通道与活体接受者接触。”死控体是一个在离线宇宙中死去的人，他通过超越时空的第四次元通道和活控体对话，并且控制他——弗兰克在万圣节的时候，以伊莉的男朋友身份出现，当时他装扮的就是一只兔子，而且在东尼寻找101岁的罗伯塔·斯派罗的时候，开车而来，结果让东尼的女朋友格雷琴死去，而弗兰克也被穿着骷髅服装的东尼用枪打死。

	导演: 理查德·凯利 编剧: 理查德·凯利 主演: 杰克·吉伦哈尔 / 霍尔姆斯·奥斯本 / 玛吉·吉伦哈尔 / 黛维·切斯 / 玛丽·麦克唐纳 / 更多... 类型: 剧情 / 科幻 / 悬疑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01-01-19(圣丹斯电影节) 片长: 113 分钟 / 133 分钟(导演剪辑版) 又名: 怵目惊魂28天 / 唐尼・达克

在离线宇宙中死去的是格雷琴和弗兰克，只不过是他们肉身之死，而当他们在离线宇宙中死去仅不进去除了那些存在过的记忆，也使得他们成为了“死控体”，只不过格雷琴没有穿越第四次元通道的本领，在弗兰克成为处处和东尼接触的死控体之外，格雷琴其实是以爱的方式出现的死控体，她转学到东尼的学校时，就坐在东尼的身边，在水淹了学校之后，她第一次告诉对东尼的感觉：“你怎么总是怪怪的。”这一句“夸你”的话成为东尼情感上的寄托，“能做我女朋友吗？”这是东尼很唐突的一次表达，其中还隐含着某种性的欲望，就如他在瑟曼医生那里被催眠时，拉开了自己的裤子拉链时说：“我每天想着她，想着性，想着和她生孩子。”医生拍手而让他返回到现实，这时的东尼是羞愧的，但是梦中说出的话其实是一种内心真实的想法。的确，在格雷琴身上，东尼找到了爱的感觉，而从小和有着暴力倾向的父亲生活在一起，之后母亲有不明不白地消失，对于格雷琴来说，这也构成了她的人生危机，她也是需要一种解救，从死去的离线宇宙中返回到原发宇宙。

弗兰克就是在那个晚上第一次出现在东尼面前，这也成为从原发宇宙走向离线宇宙的一个标志，东尼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高尔夫球场上，而手臂上留下的是“28064212”的数字，这正是距离末日的时间，当这个数字刻在东尼身体上的时候，也就像铭文一样成为东尼拯救的开始。一个事件似乎很清晰地标注了原发宇宙和离线宇宙之间变更转换的时间，但是在高尔夫球场醒来的东尼显然在自己家里是缺席的，而对于家里人来说，那晚却发生了类似死亡的事件，当时父亲正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已经入睡，伊莉从外面开门进来，在平静之中突然开始山崩地裂……当缺席的东尼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家已经被从天上掉下的飞机引擎砸坏了，也就是说，有着神秘螺旋形标志的“圣物”出现了，再加上对他说“再近些”的兔人“死控体”的到来、手臂上留下数字的东尼，离线宇宙就是以如此偏离的方式闯入了正常的生活。

《死亡幻觉》电影海报

现在的问题是，当离线宇宙到来，作为活体接受者的东尼是不是必须成为一个解救者？这一种使命为什么会降临到他的身上？《时间旅行奥义书》中写着：“活体接受者是选中的向导，负责把圣物置于返回原发宇宙的位置。没人知道他是怎样或为什么被选中。他将被赋予第四次元的神力。强大的力量，念动，精神控制，召唤水与火的魔法。”也就是说，活体接受者被选中只是一种偶然，但是在强大的四次元力量下，这种偶然就变成了必然。他遇见了格雷琴，感受到了爱的力量；他从英语老师那里读到了格雷厄姆·格林的小说《破坏者》，里面讲到了孩子们的破坏行动，东尼对此的理解是：“破坏是另一种方式的创造，他们想改变世界。”他也和物理老师大谈宇宙问题，知道了穿越时空的“虫洞”，当然也拿到了曾为修女的罗伯塔·斯派罗所著的《时空旅行奥义书》，“这本书描述了我看到的那些奇怪的事情。”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在弗兰克近乎邪恶的引导下，开始了对于旧世界的破坏，对于恶势力的揭露。大水淹没了学校，这是实践了书中所说“召唤水的力量”，藏有色情书刊的地窖被烧，这是实践了书中所说“召唤火的力量”——但是，弗兰克是一个死控体，他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让离线宇宙走向新的毁灭，也就是说，他自始至终就是一种破坏者，而东尼只是为了破坏恶，却是为了建设一种新的秩序。

所以这里弗兰克和东尼之间的角力，就是关于离线宇宙何处去的问题，“事情很快就要发生了，弗兰克会大开杀戒，天空会打开，世界会毫无规律，只剩下那些记忆。”这是东尼在日益迫近的世界末日前对医生说的话，而现在的问题是，东尼能否真正打败弗兰克，能否拯救宇宙？当英语老师被学校解雇，其实预示着某种秩序被恶的势力所控制，但是当英语老师告诉他“地窖门”是最美丽的词语，其实就是在提醒他从恶中发现美，甚至创造美；瑟曼医生最后说：“你根本没有服药，那些只不过是平常的水。”也似乎从心理上把东尼带出了压抑的世界，这是正常人格的回归，而也正是正常人格，才能成为自己的主宰，才能真正成为解救被控体的“活体接受者”——善良的妈妈露丝对东尼说：“有个怪儿子，很美妙。”可爱的父亲和东尼坐在一起，拉着他的手说：“我也疯狂过，他们害怕你这样的人。”最小的妹妹沙玛也对东尼说：“那个兔子只不过是作者想象出来的。”是的，兔子在那本《水船》小说的封面上，在电视机播放的动画片里，在万圣节伊莉男朋友穿着的衣服上，它或者是虚幻的，是假象的，是可以轻易消灭的。

当然杀死兔子弗兰克只不过是用自己的力量摧毁死控体，但是离线宇宙里的黑暗呢？或者当离线宇宙终结走向原发宇宙时，原发宇宙里的危机呢？那么东尼在这个即将走向末日的时候，他是不是必然会成为神？神是一切发生的原因，不管在离线宇宙中还是在原发宇宙中，上帝控制着一切，主宰着一切，那么实际上这看起来更像是上帝的游戏，但是当东尼在路边偶遇白发苍苍的罗伯塔·斯派罗时，她凑到东尼耳边所说的那句话是：“所有的生物都会孤独地死去。”这是一种必然，死去无法逃避，那么上帝的意义何在？东尼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中出现的一个想法是：“寻找上帝是愚蠢的。”也就是说，是上帝制造了这些危机，是上帝摧毁了世界，那么再寻找一个上帝已经没有了意义，“神之存在是不可证明的。”当神无法证明，东尼又如何证明背负使命的自己？

似乎已经走向了无神论，而所有原发宇宙出现的危机都是在怀疑上帝的存在，自然要拯救离线宇宙不被毁灭，也必须杀死上帝，所以东尼在成为“活体接受者”之后，承担起了将人类的使命，他必须让离线宇宙在不会灭中结束，然后让原发宇宙在没有危机中继续沿原有方向运行，但是最后，当他杀死了弗兰克，也就把自己推向了永远的死亡——神的死亡，是为了人类的新生。那一个夜晚似乎又重新开始，父亲在沙发上，母亲已经入睡，伊莉从外面回来，此时开始山崩地裂，但是东尼没有出去，没有看见弗兰克，而是睡在自己的床上，拿着那本书，进入到不再复活记忆的死亡状态中。

当第二天一家人醒来，当房子被飞机引擎砸坏，唯独没有了东尼，他已经在最后的时刻用死亡成全了宇宙的再生，就像那个邻居孩子所说：“东尼，我的邻居死了，他被飞机的引擎砸中了。那时候，骑着自行车的格雷琴从现场经过，没有了记忆的她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她摇了摇头说：“不认识。”然后抬起头看见东尼的父母和姐妹，在那里似乎哀痛着亲人的逝去，当格雷琴举手向悲伤的露丝打招呼的时候，他们却似乎认识，目光交汇在那里。离线宇宙已经脱离了危险，原发宇宙继续向前，当世界末日被避免，没有了上帝的生活正像一场噩梦远去。

离线宇宙、原发宇宙、活体接受者、死控体、活控体、圣物……这一切构筑了理查德·凯利处女作的元素，这是现实之外的存在，这是幻想中的世界，而这一个科幻的外壳下其实藏着人类的道德危机、情感危机、信仰危机，而东尼作为实践着，似乎成为了新秩序的命名者：“破坏是创造的一种形式，他们想要改变旧世界。”但是把所有人类的使命和未来都放在了那本预言成真的《时空旅行奥义书》中，似乎显得简单，一本写了七章的书，似乎它的作者才是真正上帝，曾经的修女身份，使罗伯塔·斯派罗最接近上帝，现在的孤独者，又使她看起来像是上帝，这个“They Made me do it”的世界就是对人类提出的警告，它在《前言》中说：“此书为天行无常时之简易指南，我希望它纯属虚构，否则我只好为你祈祷，如若书中预言之事在我有生之年发生，请万务在为时太晚之前找到我。”101岁没有死，她在离线宇宙中为人类解救者东尼留下了一个位置，那个她一直打开去查找信件的空空信箱，最后终于收到了东尼写给她的唯一一封信：“我希望在梦中找到答案，希望在末日得到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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