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15《杂种》:从荒原到大海
运送囚犯到奴隶监狱的囚车倒在路边,囚犯芭芭拉已无身影,她正坐在卡伦骑行的马背上,在俯拍的世界中,他们穿过了那片被称为“国王之地”的殖民地,朝着更广阔的大海前进,“我想去看海”,卡伦最后做出的选择是为了让心爱的芭芭拉在生命中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从荒原到大海,构筑了卡伦的心路历程:这是从个人创业史到个人情爱史的转变,这是从“国王之家”到生活之家的选择,这是从“杂种”身份的改变到男人角色的重塑——对于尼科莱·阿尔赛镜头下18世界的历史来说,也是一种个体“反殖民史”的书写。
反殖民的历史首先就是一段殖民历史,“18世纪的丹麦,为增加税收收入,国王试图驯化和殖民广阔的日德兰荒原,但大自然是残酷的,土地贫瘠,还有土匪出没,几十年来被派到那里的人都无功而返……”这就是殖民的开始,面对土地贫瘠的荒原,想要变成可以殖民的殖民地,必须付出代价,这种代价就是征服的代价。对于国家来说,征服这片土地使之成为殖民地,是为了税收,但是对于个体来说,则是改变自己的命运。路德维格·卡伦主动去皇家利益商会,申请荒原的建造许可,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身份:他的母亲曾是哈尔兹众神庄园的女厨,被庄园主强暴之后生下了他,和哈尔兹庄园现在的主人德辛克尔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他从来都不拥有这样的身份,因为他是私生子,因为他就是“杂种”,所以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奋斗、自己的创业,来完成身份的改变。
卡伦在德国军队服役,用25年的时间成为了上尉,而贵族获得这个头衔的时间是6个月;德辛克尔毫不费力地继承了父亲的家产,而卡伦在荒原上开垦为国王建立殖民地,却是自己拿出退伍费……这就是命运带来的不公平,但是卡伦并不怨天尤人,他知道改变命运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荒原变成“国王之家”,变成殖民地,这样他就会有贵族头衔,就会有可以居住的房子,就会有可以支配的仆人,甚至就可以和德辛克尔派平起平坐——一切的出发点就是为了抹除“杂种”的身份标签,他在退伍军人贫民窟里不停擦拭那枚勋章,就是这种强烈欲望的书写。卡伦的个人创业史从这里起步,而这个创业史也是国家征服史的一种缩影:对于荒原的开拓就是一种征服,所以在皇家利益商会陈述自己伟大的计划时,卡伦强调的就是征服的能力:“我能征服那里的土壤。”
导演: 尼科莱·阿尔赛 |
在他看来,征服了土壤就是征服了荒原,征服了荒原就是征服了他人的歧视,就是征服了自己的出身,但是和这片贫瘠的土地、土匪出没的现实一样,卡伦的理想看上去有着太多的天真。荒原之所以荒原,是大自然残酷的体现,虽然被命名为“国王之地”,但是在广袤的荒原之上,只有卡伦一个人,在风里,在雨里,在白天,在黑夜,他寻找可以耕种的土地。除了大自然残酷,“荒原”的存在,更是人之恶的体现,卡伦后来他找到了治安官和神父,选择教区的这片土地开垦,他更需要劳动力,而第一批劳动力是约翰内斯和芭芭拉,他们却是德辛克尔的家奴,逃离了德辛克尔的庄园之后他们躲在仓库里,成为卡伦的帮手之后,他们也是担惊受怕;德辛克尔知道他要开垦这片土地,便加以阻止,所谓邀请卡伦参加宴会,只是为了告诉他这片土地是自己的,而不是所谓国王的土地,但是卡伦一再强调是“国王之家”,于是,一场密谋开始了……
伴随着卡伦对这片土地进行征服,他面临德辛克尔势力带来的罪恶也不断增多,在他看来,所有的阻力都和荒原一样,只不过是一种客观存在,而要克服这些客观阻力,只要自己付出努力就可以改变。曾经天真,现在则是偏执,“谁能控制混乱,谁就能成为赢家。”在这样的自信中,他甚至对德辛克尔的种种威胁并不在意,甚至幻想着自己目标的实现:他拒绝了德辛克尔提出如果殖民地建立就给他50%收入的要求;他不顾入狱的危险招来了住在森林里的土匪和自己一起拓荒;他完全无视德辛克尔让他马上离开荒原的威胁,继续寻找着可以耕种的土地;他甚至在约翰内斯被德辛克尔用户开水浇死之后仍没有预感到事情的严重,等待着土地里的土豆长出新牙……的确,在卡伦的努力之下,土豆长出了嫩叶,“国家之家”迎来了国王派来的殖民者,神父也开始为第一座教堂建造募集资金,而卡伦自己也成为了皇家勘测员……
卡伦对荒原的征服,是对土地的征服,更是对“杂种”身份的征服,但是征服绝不仅仅是个人的创业史,因为创业者的背后永远有更有权力的殖民者,德辛克尔对他说“生活是混乱”的不仅仅是对卡伦的一次警告,更是对他作为创业者的一次驱逐和抹杀,他可以轻而易举杀了自己的家奴约翰内斯,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有他的土地,更可以招来囚犯杀死那些殖民者的女人和孩子,而最后他也没有任何困难地控告卡伦杀死了丹麦军官,逮捕了卡伦,并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而在卡伦创业经受考验的过程中,在一次次被德辛克尔威胁中,他也逐渐开始重塑作为一个男人的存在。是芭芭拉给了他女人的关爱,她不再是管家,而成为了床伴的女人,甚至作为家奴的芭芭拉,也有着卡伦母亲的影子;是吉普赛孩子穆斯让他感受到了希望,这个在土匪那里长大的孩子渴望真正的关心,而来到卡伦身边之后一起种植土豆,当卡伦和芭芭拉、穆斯一起开垦这片土地,他们三个就像一家人一样,让这里短暂地充满了笑声;还有贵族女人埃德尔,她迫于父亲的压力要嫁给德辛克尔,但是却被卡伦迷住了,一块手帕,两次亲吻,是对于真情的呼唤……
《杂种》电影海报
终于在卡伦被德辛克尔折磨的时候,芭芭拉化妆成庄园的女仆,杀死了德辛克尔,而芭芭拉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她将在牢狱里度过一生。德辛克尔死了,卡伦回到了荒原,他将被殖民者驱赶到修道院的穆斯接了出来,两个人继续开垦荒原,直到修玻璃的吉普赛男孩到来,穆斯找到了家族也找到了真爱,她离开了卡伦也离开了这片土地。在卡伦一个人留在荒原继续开垦,并成功成为殖民地之后,他终于获得了贵族头衔,终于不再是“杂种”,但是他面对的是孤独,所以他做出了选择,在征服荒原8年之后离开了这里,并用无力劫持了那辆囚车,最后带着芭芭拉奔向大海——从荒原到大海,就是命运的最终选择,不要头衔,不要殖民地,不要贵族身份,只要爱,只要生活,只要希望。
尼科莱·阿尔赛以北欧电影特有的冷静风格完成了从“杂种”到男人转变的故事,但是这个中规中矩的故事,情节完全跟着预设的轨迹前行,所以在一些细节的处理上缺少过渡的真实性:德辛克尔一心想要阻止卡伦“创业”,他提出50%的收益归自己,他用金钱诱惑让他离开,他甚至杀死家奴警告卡伦,但是卡伦没有改变自己的计划,他依然我行我素,而在这个过程中,德辛克尔似乎也袖手旁观,甚至连卡伦将一袋子金币还给德辛克尔时带着嘲笑,德辛克尔似乎也没有进一步采取行动,荒原的土豆长出了牙,第一批殖民者到来,到了这个时候德辛克尔才用囚徒开始对殖民者下手,为什么他不更早采取行动将卡伦的征服计划扼杀在摇篮里?卡伦随后招募殖民者对德辛克尔进行报复,当他们杀了作恶囚犯却放走了德莱斯勒,致使德莱斯勒报告给德辛克尔并以杀死丹麦军官之罪逮捕卡伦,为什么卡伦当初不直接杀了德莱斯勒?芭芭拉化妆成庄园的女仆给德辛克尔下药,最后杀死了德辛克尔,而且在杀死他之前说到“我是为约翰内斯来的”,她为丈夫报仇,既然化妆成女仆如此轻而易举,在约翰内斯被杀死之后为什么不马上行动?埃德尔给了卡伦手帕和两个吻,看起来埃德尔对卡伦是真心,但是这种爱情似有可无,它并没有对卡伦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也没有在德辛克尔和卡伦之间成为一种导火索,而且在第一个吻和第二个吻之间,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有两人的交往,在德辛克尔死后,埃德尔也回到了挪威,那么她的存在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
甚至,最后卡伦冒着危险劫持了囚车,将芭芭拉救出,然后两个人骑马向着大海而去,背负劫囚之罪,卡伦会付出更大的代价,但是却生生处理成了新生活的开始,变成了对诗情画意的一种理想式虚构,而芭芭拉当初杀死德辛克尔时明确说的,是为了丈夫报仇,而不是为了卡伦——身份没有彻底被改变,所谓的爱和生活也充满了太多的未知,也许这是另一种“荒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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