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02 《乘风破浪》:199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
2017年的2月2日,是此时此刻的现在,是买票、进场、播映的现在,是开场、观看、结束的现在,而当坐在5排以略微低头的视角俯视屏幕的时候,2022年是不是未来的未来,1998是不是过去的过去,当关于青春、梦想、情感的电影被一条不合逻辑的时间线穿引的时候,其实都是关于变化的现实,都是关于成长的现在,正如阿浪对着正太又像是对着自己言语时的那句话一样:“这个世界是会变的。”变,是为了和解,是为了寻找,是为了对话,而所有在时间之外的非对称逻辑,其目的便是若干年前韩寒那本书的题目: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
想和这个世界谈谈,是一种摆脱现实的欲望,而这个欲望不断膨胀一定是因为某种东西的缺失,对于2022年在赛车赛场上驰骋而获得掌声和荣誉的徐太郎来说,缺失的是父亲的理解,缺失的是母亲的爱,当然这个世界想要谈的世界是小我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只是一种年轻气盛的结果,父亲为什么总是要踹他的脸,为什么不让他开赛车,为什么得不到一丝的赞同?出生之前打打杀杀的经历,出生之时的牢狱生活,出生之后的误会和矛盾,构成了徐太郎怨恨的人生,他似乎只有在赛车世界里,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方式。疾驰的速度,把控的方向,轰鸣的引擎,在这个世界里,徐太浪是快乐的,是自由的,而最后总决赛的冠军更是让他站在了被人仰视的高度。
成功,或者对他来说,更像是发泄,就如在获奖时发表的感言,完全针对站在暗处的那个父亲。而冲着父亲而去的赛车,载着父亲感受速度的冲击,更像是对于缺失情感的某种报复,而这种报复似乎又把情感的缺失向前推了一步,甚至推向了生命的极端——和那一列火车相撞,是报复意义的最后破碎,是自我世界的坍塌,“人在将死时会回闪自己的一生。”闪回而穿越,变成了徐太浪另一种方式的“进场”——他回到了自己出生之前的1998年,回到了父亲生活和梦想的90年代。
回到1998年,是抛弃2022年的现在,是抛弃误解和矛盾的现在,是抛弃用速度的极端方式构建的自我世界。抛弃而面对,对于徐太浪来说,最直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和父亲谈谈”,但是当穿越到过去的1998年,父亲却不是父亲,是骑着摩托行侠仗义的正太,是仗剑走天涯的侠客,是要把挚爱歌舞厅打造成梦想世界的追梦人:“我的梦想,歌舞厅里只唱歌,桑拿馆里就洗澡。”而当徐太浪来到这个额头写着“正”字、24点总是苦思冥想而不得其解、创立“正太帮”的年轻人身边的时候,他看见的是另一种青春,另一种梦想,另一个现实,不是父亲,他成了兄弟——或者正是兄弟之情,才能相互理解,相互沟通,相互搀扶,相互对话。
所以穿越时间的意义,对于徐太浪来说,就是为了走进父亲的世界,这是一条捷径,正是在这条捷径上,徐太浪和徐正太在跨越“父子”之情中成就了兄弟之情,他们志同道合,他们同甘共苦,他们出生入死,即使有“出柜吧老公”的考验,但是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却真的消除了在未来的代沟,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徐太浪在穿越中看见的是一个未来的自己,或者说,年轻的徐正太就是徐太浪。但是,这种美好只是自我的一种影子传说,对于徐太浪来说,甚至只是一个反时间逻辑的梦境。
穿越的意义,无论如何在单行线的时间面前,是要消除所谓的现实逻辑的,1998年是没有人会问你“静静是谁”的1998年,是不知道微信微博的1998年,是马化藤而不是马化腾的1998年,当徐太浪来到并不属于自己的1998年,他其实无形之中变成了一个知道未来的上帝,也就是说,他看待1998年的这个世界,完全是用一种上帝视角,ICQ会变成互联网即时通讯工具QQ,未来是电影院和房地产的天下,“不对,你会被判六年”……当他在一个只有一代身份证,只有BP机,只有录像厅的1998年,他其实是痛苦的,所以“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对于他来说,不仅没有机会,而且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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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破浪》电影海报 |
穿越乱了时间,其实在如梦境展开的故事里,想保持过去的相对完整,穿越者其实只能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而在徐太浪回去的1998年,完全变成了事件发展变化的主导者,歌舞厅谈判、营救小马、和黄志强对决,徐太浪成为正太帮的重要人物,甚至在牛爱花后来改名叫张素珍的考验中、张素珍和徐正太的结婚典礼里,他都变成了主角,以致小花留下了那句:“我们结婚,他给自己加这么多戏干嘛?”所以在这些重要事件中,一个穿越者能脱身而出,让事件依旧在旧有的时间线上,在逻辑上就成为一场冒险。
而其实,“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只是想在时间的错乱中,走向一种感情的一致,也就是说,穿越的意义是寻找缺失的情感。但是,当徐太浪回到1998年,变成父亲徐正太的兄弟,他们消弭了父子之间本就没有的隔阂,反而在“正太帮”这个团队里成为兄弟式情感的同一体,戏谑来说,就如把徐正太的名字和徐太浪的名字合二为一,变成了“徐正太浪”的一种同盟,而显然,这种同盟并非真的解决了徐太浪在未来2022年缺失的情感。
2022年的现实里,徐太浪是一个被父亲误解甚至虐待的人,所以他本来就是家庭生活中的受害者,甚至是一个被抛弃者,当初父亲打打杀杀而被判刑做了六年牢,但是为什么母亲在他出生之后会因产后抑郁而跳楼?为什么出狱之后父亲要踹他脸?为什么不让他干喜欢的赛车,这些父子之间的隔阂原因其实都没有做交代,而在徐太浪穿越回去之后,在打打杀杀被判刑就走向了叙事的终结,也就是说,真正父子之间情感的缺失并没有触及到,相反,徐太浪穿越回去反而去理解父亲,也就是说,未来的亲情缺失者却变成了理解者,这种倒置的关系使得寻找缺失的情感被架空。
而在徐太浪见证的那个1998年,他看到的父亲是不是真的就可以被自己理解,是不是就可以在兄弟般对话中消除隔阂?“说到做到,是我行走江湖的底线。”这是徐正太的人生格言,对于阿正来说,他认准的就是眼前直直的这一条路,不妥协、不转弯,搭着兄弟的肩,牵着爱人的手,就这么往前走。为了兄弟能够两肋插刀,为了爱人能够自我牺牲,这或许就是一种江湖精神,而这种江湖精神却恰恰造成了徐太浪真正情感的缺失,因为坐牢而隔阂,因为失母而丧失母爱,所以在情感意义上,1998年不是回归的起点,而是错失的开始。
但是,对于徐太浪唯一值得安慰的是,2022年只在模糊的照片里看见过母亲的徐太浪终于在1988年见到了活着的母亲,但是在“感谢大家来参加阿正和小花的婚礼,今天将会是我这一生之内最难忘的记忆”的感慨里,在歌厅抱着张素珍的大腿哭着喊着“妈咪”的倾诉中,也仅仅是一种情感上的弥补而已,差点造成的乱伦除了时间的错乱,情感的放纵,还有什么是让人动情的?而1998年,除了一代身份证、学习计算机就相当于无业、录像厅、BB机,这些带有时代记忆的东西能唤起某种怀旧之外,也从来不试图与现实对话。
现实不是2022年,不是1998年,现实是此时此刻的现在,所以不管是向《回到未来》、《新难兄难弟》、《时光倒流七十年》的致敬,还是为了纪念2008年6月17日在穿越东方越野拉力赛中不幸身亡的徐浪,不管是“青春是风,岁月是浪,成长就乘风破浪”感慨,还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的理想,到最后只是一个在极端人生经历中无法走下病床的少年的梦,只是一个在历经沧桑中依然无法破解24点秘密的父亲的梦,梦和梦,交汇在虚幻的过去,交汇在隔阂的世界,交汇在被现实架空的手指符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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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归来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