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17 《空袭的好天气》：归来已不是少年

归来其实远去，远去已非昨日。父亲的目光是愤怒，母亲的眼神是惊愕，那一双大手终于以蛮横的方式将他们拉开，拉开不仅仅是分离，当那本圣经掉落在地上，亵渎圣灵的罪名对于他们来说，则是一次必将开启的惩罚，纯净的天空已远，球场上的激情医院，少年的爱已远，以威严、道德以及信仰为名，整个世界仿佛就是一场即将开始的空袭，无从躲避，无从化解。

天空只有被抛弃的两个玩偶画出一道弧线，两个玩偶，像是两个少年的命运，他们无法结合在一起，无法在天空共舞，无法抵达天空最纯净的部分，在上升而坠落的过程中，一定是撞击地面的受伤。这是最后的命运，而对于两个玩偶的人生来说，他们似乎经历了最美好的少年时光，在草地上，在树下，在无人看见的世界中，他们的目光触碰到一起，他们的身体相拥在一起，他们的嘴唇感受彼此，如此，这最美好的时光是爱的诗意表达，没有世俗的偏见，没有宗教的诅咒，没有威权的阻隔，那时的天空就是宁静、安详，散发着少年的温度。

可是，那属于记忆中的时光早已经过去，归来而来，对于少年来说，则是孤独，则是伤害。两个玩偶躺在婴儿车上，它们像是需要保护的孩子，但是归来的少年只是在完成一种仪式，只是在唤醒一种记忆，他坐在海边，伸出手抱出婴儿车里的两个玩偶，放在怀里，用一种自己的温度让他们感受不受伤的世界。而在不远处，另一个少年也在水边，他侧目而视，看见曾经在一起的少年，看见和自己一样的玩偶，看见过去时光里的爱，那一种目光是渴求，却也是无奈。

	导演: 胜利的玫瑰 编剧: Sigur Rós 类型: 剧情 / 短片 / 音乐 制片国家/地区: 冰岛 语言: 冰岛语 上映日期: 1999-01-01 片长: 7分钟

被分离的两个少年，是归来的少年，但是在相隔的世界里，他们其实已经远离了最纯真的爱。水边，总是荡漾在最难倾诉的痛苦，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回望着一个人，他们无法接近，他们无法对话，他们更无法相拥。而现在的他们就是那两个已经伤痕累累的玩偶——它们的头已经破了，它们的眼睛空洞，不会说话的受伤者再也无法在两个人的时光里成长。而在玩偶之外，是另一个少年的那条鱼，从水里被钓上来，却已经勾破了嘴，它在挣扎，和两个玩偶一样，受伤是它们必然的命运。

但这不是最后的结局，当远处那个戴着潜水镜的男人看到这一幕，他迅速摘掉了眼镜，露出愤怒的表情，然后奔跑过来，戴着父亲特有的威严，从坐着的少年手里夺走了玩偶，然后狠狠地抛向空中，在划出一道弧线之后，已经被破坏的玩偶掉落在水边，当海浪袭来，冰冷的海水从玩偶空洞的眼睛中冲过。一种死亡的展示，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有在如水的命运中沉浮。

《空袭的好天气》剧照

一种惩罚，是毁灭了少年心中最后的幻想，怀抱的姿势还在，期待的目光还在，相遇的可能还在，可是在狰狞的父亲面前，一切都变成了零。但是对于两个少年来说，被破坏的生活里，他们还在创造着机会，当少年臣服于父亲的权威返回到现实生活之后，他收到了一个包裹，当打开包裹，他看见了那两个从水边捡来的玩偶，完好如初，像是死亡的一次复活。是的，这是他们爱的标记，两个玩偶，就是两颗心，就是一份情，就是坚守的爱，少年感动，少年流泪，少年和少年的目光里都是不被隔绝的快乐。

从水边被剥夺回忆，到包裹里重新燃起的爱意，这是他们归来的预演，而在激情四射的足球场上，但他们一样穿着橘红色的队服，成为队友的时候，归来似乎变成了又一次的重逢。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场足球就是一次挑战，向世俗挑战，向权威挑战，两个少年结合在一起，他们在加油助威中向前，他们传球，他们射门，当球应声入网的时候，他们终于迎来了渴求的胜利，于是赛场上成为他们表达爱意的地方，当胜利到来，他们拥抱在一起，他们彼此亲吻着自己，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似乎他人都在别处。

但这更像是一次假想的归来，拥抱而亲吻，让他们回忆起过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但是就像在水边一样，玩偶早就已经伤痕累累，鱼嘴早已经被划破，回忆世界里的美好只保留了那短暂的一刻，归来就变成了离去，一个少年的父亲伸出大手，另一个少年的母亲强硬将他们拉开，父亲和母亲，是一种威权的存在，是一种破坏的力量，是少年归来的最大阻力，是爱之表达的最大破坏。他们依然是玩偶，依然是鱼，依然会留下空洞的眼神，依然会划破那张嘴，依然在空中画出一条弧线之后坠落而受伤。

爱只在记忆中，爱只在水边，爱只在包裹里，爱只是归来短暂的相逢，少年时代，渴望自由却脆弱，渴望相爱却分离，在泣诉的歌声中，在缓慢的镜头里，那份爱最终会被丢弃在水中，任凭海水冲刷瘦弱的身体，冲刷空洞的眼神，从此再无诗一样的时光，从此再无相爱的少年，从此再无纯净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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