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30 17公里，“毅”种质数的行动

在人声有些喧闹的广场上，坐在我对面的工作人员小声地告诉我，全程不是17公里，是12公里，“因为道路在施工建设，”她说，把原因放在后面，倒置的句子里传达的是一种变化。几乎是隐秘的对话，在隔着一张桌子的星期五下午传来，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不是在否定明天的毅行，不是在诧异公开的数字，而是让一种没有期待的运动变成了被缩减之后的日常行为，它只是设置了一个起点和一个终点，双脚行走多少，完全是人为解读下的路程。

17，当然是个质数，当组委会确定这个数字作为岁末毅行大会全程的路程时，它其实指向的是我们必须告别的2017年，这是关于时间的注解，但是当这个数字在一种人为的原因中被改变，它其实已经变成了一种搁置起来的意义。当初并没有打算用这种方式送别2017年，毅行，不管是官方公布的17公里，还是隐秘对话里的12公里，其实对我来说，都没有那种做好了必须完成的准备，在每天都健走的生活中，数字或者只是手机上的记录而已，它不会证明什么，当然，也无法改变什么。

仅仅是数字的记录

但是，17作为一个质数，显然也是对于距离和时间的另一种解读，质数，是孤独的质数，是一个人的质数，是无法被分解的质数，在从起点到终点的距离里，我们何以拆解每一段路？在从过去到现在甚至到未来的时间里，我们何以分解每一个瞬间？它们都固定在自己的世界里，当有人经过，距离和时间都无法调整，它们之存在，便是唯一，便是永恒，便是像独行者，从不在世界之外发生什么。但是距离为什么会改变？数字为什么具有某种象征意义？在2017年最后的段落里，为什么会疯狂想起每个人的18岁？纪念或者记忆，其实是因为我们习惯站在永不逝去的今天，所以才有那么一点勇气来回望曾经走过的路，即使独行，也会在18岁的回忆中为自己寻找到岁月的影子。

过去的18岁，是“青春没有双眼皮”，现在的17公里，是一种质数的毅行，无论如何，每一个数字都需要一种仪式般的解读。星期五下午之后是星期六的上午，隐秘的对话之后是广场上鼎沸的热闹，一个人的独行之后是2000人的“一路同行”。天下着下雨，寒冷，湿润，多少铺垫了一种告别的情绪，但是当广场的喇叭中播放出黑豹那首《无地自容》的时候，仿佛有一种逝去的青春被重新点燃，“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其实歌词可以忽略，其实现场可以搁置，但是那唤醒记忆的节奏分明是青春时代的重演，而且，我的身边正是要告别17岁迎来18岁的小袋鼠。

少年不是归来，少年正走在路上，走在人潮人海的路上，仿佛自己也是如小袋鼠一样的少年，那些装备，那种神情，那点兴奋，就是青春里的态度，而我也完全是被青春带到了现场，当告别了一个人日常的健走，告别了夜晚的独行，告别了听得到自己呼吸的行动，在广场上，在摇滚中，在人群中，每个人都被激活了记忆，每个人都在诠释着青春，于是不同颜色的阵容从广场出发，不同表情的人们从起点行走，世界仿佛只简化为一支队伍，岁月仿佛只设置为一个方向：从西向东，从溪时代到湖时代，从起点到终点。

前方没有岔路，途中绝不迷路，在救援队、交警、红十字会等人员的组织下，在大红的路线标注、每个转弯的方向提醒下，行走是安全的，这或者就是仪式感带来的变化，穿着印有统一标记的衣服，走在被圈定的路上，朝着被指定的方向，其实根本看不到这个城市的日常表情，那种被带上了健康标签的行走，也多少变成了人为的命名。所以行走，所以参与，所以抵达目标，都是被观望的一种景物。经过绿道，经过廊桥，经过正在拆迁而被围栏遮蔽的现场，经过没有旁人经过的湖边，经过每一个必须打卡的补给点，距离在一步步缩短，时间在一分分扩展，但最终的意义，只是完成一种行走，只是抵达一个目标。

人潮人海终于变成了稀稀疏疏，有你有我终于也是陌生的人，黑豹的歌曲早已远去，时间的节点正在走近，还有两天是新年，小袋鼠将正式走进18岁的青春，作为一种告别和迎接，这场毅行的行走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纪念，而对于把18岁当成一种矫情回忆的我们，在岁月中早就已经“无地自容”——当仪式在湿漉漉的日子结束，当青春变成一种广场上的呐喊，还有什么可以留住的？还有什么可以不这样走下去？

最后的终点，那个被命名的17公里是虚幻的，甚至也不是隐秘对话中的12公里，它在手机上显示的是11.4公里，不是整数，是一个被像时间一样的点插进去的数字，于是在仪式之外，在广场之外，在人群之外，在“人潮人海”的所谓青春之外，我又以独行的方式继续行走，陌生的路，熟悉的路，湿了的路，干了的路，有影子的路，没有影子的路。或者又是一个12公里，但是没有记录，我只在自己双脚前行的方向上画出自己的轨迹，不是向2017年告别，不是向虚幻的18岁告别，我只是在质数般的生活中用双脚丈量自己的距离和时间——17是个质数，其实18也是一个质数，11.4也是质数，因为，所有被自己解读的数字都是不可分解、没有其它因数的质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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