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30横竖都是一瞥
整个下午都是夜晚。
天在下雪
并且正要下雪。
——史蒂文斯《注视一只黑鸟的十三种方式》
的确是在下午,诗集被打开在三分之一处,一只黑鸟就这样疏忽闯了进来,还拍打着翅膀,咕咕地叫着,可是它不知道有人正在观察着它,或者为它写一首有十三个章节的诗歌。史蒂文斯说,它在二十座雪山中,它在秋风中打着转,它鸣着哨音,最后,它和流动的河水一样,“也必定在飞”。
一种想象的书写?当黑鸟的影子被“野蛮玻璃的窗子”穿过,而且来回穿过,于是整个冬天都沉寂了。沉寂而阅读,是不发出一点声音的,但是在黑鸟的影子飞过这个下午的时候,雪也和流动的河水一样,穿过“野蛮玻璃的窗子”,在外面飘飞起来。看见了雪,是因为看见了诗歌,在三分之一前面的四分之一处,在黑鸟前面的《雪人》那里,那场雪早就开始下了,首先是大地之声的风,“席卷着同一个光秃秃的地方”,在那里有一个听者,在雪中倾听,“无关他自身,他谛视着/不在场之无和那在场之无。”
雪人和雪,不在场之无,在场之无,不在场和在场在一首有关雪的诗歌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它们都是雪的一部分。三分之一和四分之一,雪人和黑鸟,就这样在这个下午闯了进来,穿过“野蛮玻璃的窗子”,在诗集之外和一场雪不期而遇。是的,天在下雪,并且正要下雪,一上午都是阴沉的,中午也是冷寂的,不下雪,原先打算着穿过那道门,穿过那条街,去往并不存在的老家,如果按照这样的时间发展,整个下午都将不会打开诗集,不会阅读史蒂文斯,不会想象一只黑鸟,不会感受不在场之无和在场之无里那个没有消失的雪人。
关于雪的三个维度 |
雪是在午睡的梦里飘进来的,不是穿过玻璃窗户,而是直接闯进了梦里——白色,柔软,如水的冷。如此,这个梦应该是在晚上遇见的,天在下雪,并且正要下雪,梦里的雪人走向了那个光秃秃的地方,没有遇见一个人,然后带着自己的影子,在雪的中央把自己叫做雪。应该没有人了,只有雪的世界是寂静的,是冰冷的,是不在场之无和在场之无。但是,那个时候的梦者在哪里?一张沙发的场,一床薄被的场,一个房间的场,以及一个午后的场,都在场,却连影子都不再,是不是雪将一切的梦境都解构了?
史蒂文斯说,“整个下午都是晚上”,那梦是不是应该就在晚上发生?早上的那段阴沉的日子是如何打开的?也是没有人,前门却开着,后门也没有锁上,两边都通向了那个没有关闭的夜,一定是有人穿过了门,然后趁着夜色没有降临的时候,走了出去,把一扇门和一个没有关闭的世界留在了身后,而且,还有没有关闭的空调,还有没有熄灭的灯——如果依靠想象,那个在上午之前的夜晚是如何灯火通明,是如何人影晃动,是如何穿梭其中?
他们都活着,活在没有下雪的夜晚,活在没人经过的房间,活在从不关闭的通道里,他们是谁?活着的人是谁?夜晚总是保留了太多的可能,以及太多的不可能——也许只是某种疏忽,在夜晚到来之前忘了关闭一切,忘了把在场的一切都推向那个如黑鸟一样的黑夜。于是,像是活着的状态,穿过了不关门的通道,穿过不关灯的夜晚,穿过最后一个工作日,穿过早产到来的我,以及最后穿过整个下午到来的那场雪,最终在梦中把整个下午都当成了夜晚,把正要下的雪当成了正在下的雪。
想象是活着的,梦境是活着的,雪人是活着的,黑鸟是活着的,诗集是活着的,史蒂文斯,当然,也是活着的:早就预留了一个位置,等待着最后一场雪从天而降,细细的,柔柔的,无声地制造着一瞥而过的故事,有人在场像一个无,有人离场却始终不走: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是一个。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和一只黑鸟
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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