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30《潜行》：回不去的现实
看起来有些突发奇想：想以看电影的方式跨年，很多年以前，这是最常用的跨年方式，但是当重启这个计划，形式完全是大于内容的：因为变化，观影提前一天也无所谓；选择什么样的电影，也绝无预设；按照时间和场次，最终定了关智耀的这部《潜行》，也完全是一次随机——当一切只是仪式甚至形式，当一切都在偶然和随机中选择，好久不进影院面对一部“爆米花电影”，又有何妨？
昨天上映的《潜行》就是一部力图点燃节日电影市场的爆米花电影，中文的“潜行”无疑指向的是卧底，而这很容易联想到2002年刘德华主演的电影《无间道》，当卧底的修浩对刘德华扮演的“老板”林家栋说：“我是警察，我没得选。”熟悉的台词完全是《无间道》的复制，这种复制与其说是向《无间道》致敬，实际上是一种拙劣的模仿：从郑则仕扮演的胖警官和阿男、修浩电话联系，就已经将他们卧底的身份揭示出来，所以“潜行”的神秘感和悬疑性已经荡然无存。《无间道》设置了警察卧底和犯罪集团卧底的双重结构，它在展开时具有更大的反转性，但是“潜行”只是犯罪集团卧底这一单一结构，如果说阿男获得了陈潮生贩毒的证据，使得陈潮生只能选择跳楼自杀，是“潜行”立下的一大功绩，而反观修浩，在揭露林阵安犯罪事实上，基本没有什么功绩，林阵安也很早就怀疑了修浩的身份，而最后是依靠警察攻破了暗网才得到了证据，在林阵安嚣张地说出“够证据就告我啊”，这些证据就可将他绳之以法，而修浩最多也只是一个配角。
卧底的作用是微弱的，“潜行”的结构则是松散的，和中文的“潜行”不同，英文片名是“I Did It My Way”则更确切地表达了在罪与罚面前的选择和担当，这种担当一方面是所谓警察的使命感，包括方兴、钟锦明以及胖警察，还有阿男，都背负着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的使命，所以他们会毫无畏惧地面对犯罪分子。另一方面就是修浩的那句“我没得选”，作为警察，他必须完成任务，即使他答应妻子移民，但是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即使他亲手杀死了阿男，承受内心的挣扎和煎熬也必须让他这样做，另外则是作为林阵安15年的朋友，他必须面对对手和朋友的矛盾关系，在信任和被怀疑之间，他必须忠实于自己，而这种忠实对于他来说，则是另一种考验，为了让被劫持的妻子和儿子安全，他甚至在林阵安面前向警察开枪，还试图“拯救”林阵安。
| 导演: 关智耀 |
I Did It My Way，也表现在林阵安复杂的心路历程中，他是毒贩，是背后真正的“老板”，拥有巨大的权力，沉郁而略带沙哑声音的他完全是杀人恶魔，短信里那一句简单的“灭口”，背后就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暗网交易上跳动的数字，是生命跌入毒品深渊的写照，他看着这些数字根本没有表情。但是他面对自己的爱人Vivian，刚出生的女儿，表现出了最大的爱，当妻子葬身在婚礼的火并之中，当女儿刚出生就失去了生命，对他来说是爱的覆灭，所以在这种爱的覆灭面前，他更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复仇，与整个世界为敌；对修浩也一样，从最初的信任到后来的怀疑，“你还在演”的怒斥背后也是对于友情背叛的巨大愤怒，而当最后追逐戏中，深知自己走投无路的他对修浩说了一句“我想回家”，将修浩从车上甩落是对于友情的最后阐释，而最后冲下山坡直接冲进自己的家，停在了妻子Vivian的遗像前，完成了自己和家人团聚的意愿。
但是很明显，除了林阵安和修浩表现出人性的复杂性之外，《潜行》中的人物基本上是扁平的，Vivian几乎没有台词，那次在街角抽烟似乎在释放自己，但是除此之外基本上是木头人，她的作用就是承载林阵安的爱，以及表现她作为无辜者的死；胖警察的出场时是和方兴关于合作的矛盾，但是这个矛盾根本没有下文，随着他爬完一段楼梯后昏厥，手机上得到的信息则是卧底身份的揭开，最后在昏迷中死去也只是为了让人怀念；还有最匪夷所思的是林阵安刚出生的女儿，很明显是一个道具，或者是AI合成的，假的不能再假，当林阵安面对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的眼睛里竟然留下了眼泪，出生才几天连眼睛睁开都违背了常理，怎么可能流泪，而这种所谓的煽情完全起到了反作用。
《潜行》电影海报
除了人物塑造上的失败，电影在叙事上也是漏洞百出：黑客攻破了警方的系统，很容易就找到了修浩的信息，但是警察却还是让修浩继续行动，这是什么逻辑？林阵安怀疑修浩看到了电脑上跳动的数字，然后给了修浩两个选择：代替我或者去死，最后林阵安将修浩的脸部信息录入了暗网控制系统，但是修浩没有及时将这一信息告诉警方从而得以抓住证据，而林阵安之后也重新录入了自己的信息，这个“代替”的行为意义何在？当林阵安的妻子和女儿死去，林阵安却对警察产生了恨，而他恨的人物竟然是修浩，所以劫持了修浩的妻子和孩子，妻子和女儿之死和毒枭的报复有关，林阵安对警察的恨匪夷所思，对修浩妻儿的行动更是莫名其妙；毒枭为什么要报复林阵安，因为暗网销售太过火爆，毒枭竟然提供不了毒品，自己没有了货反而怪罪林阵安，这又是什么逻辑？而林阵安竟然不知道毒枭的报复，还去马来西亚举办婚礼，这样一个信息灵通的老板，怎么可能打错算盘？林阵安的所有犯罪事实都在网络系统里，警方只要攻破系统就能将他绳之以法，所以这场战斗也是一场网络战，但是林阵安怎么会粗心地将黑客组织在香港本地，从而使得警方很容易得到了他们的IP地址？林阵安也应该知道警察可能会攻破系统，但是他为什么不留任何后手？
《无间道》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无间道”的叙事模式似乎也变成了一种电影情怀，而在《潜行》中，除了对这一模式的拙劣复制之外，也加入了很多“现代”元素，婴儿的成人化情感是技术造就的奇观，暗网销售则完全是“一二三，上链接”的熟悉口吻……刘德华、彭于晏、林家栋、任达华、刘雅瑟，这些香港电影的顶配，却在这部犯罪警匪类型片中成为了一粒粒的爆米花，好久没进影院，好久不看爆米花电影，就像林阵安对修浩说的：“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回不去了。”这也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就是回不去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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