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20 《一级恐惧》:因为我们害怕真相

真相在哪里?在现实中?在案发现场?还是在庭审的法庭上?当真相变成关于动机的讨论,关于谋杀的审判,关于陪审团的决定,甚至关于多重人格病人的观测和推论,真想是不是已经在各种言说中离开了本质?是不是真的成了“虚幻的真相”?

走出去,走出关押艾伦的铁门,走出停止审判的法庭,大律师马提本应该是这场官司的胜利者,但是当一个人经过法庭,一个人走出大门,倒置的镜头里似乎将一切也颠覆了,在门口,他站立在那里,一部电影的结束就以这样的方式让真相又再次变得扑朔迷离——马提或者离开法院,以胜利的“失败者”的名义完成自己的使命,这是职业意义上的结束:当懦弱焦虑的艾伦在法庭上变成了狂暴的洛伊,他就是一个患有多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停止审判送入医院治疗,是他免除惩罚之后的生活;马提或者再次转身,重新寻找这个杀人案件背后的真相,他将以正义的名义再次将这个冒充精神病患者的罪犯绳之以法。

转身或不转身,是摆在马提面前的两种选择,但是当一切拉下大幕,当一切归于沉寂,这个开放式的结局其实没有了再开放的理由,因为一切的真相都已经显露出来,马提的选择无非又回到了用言说来证明的起点,当艾伦在他面前超笑着说“从来就没有艾伦”的时候,艾伦就已经变成了那个真正的洛伊——杀人的洛伊,逃跑的洛伊,骗人的洛伊,已经让马提成为胜利的“失败者”的洛伊。只有一个洛伊,就是只有一个真相,证明或者不证明,其实都无法改变真相。

但一定是打了马提一个大大的耳光,马提在被法庭上的艾伦扼住过脖子的珍娜面前说:“我知道你尽一切努力打赢官司,但是我是个自大狂。”那时作为艾伦的辩护律师,他是一个嘲笑者;当他把官司赢了的结果告诉结结巴巴说话的艾伦时,艾伦对他说:“感谢你救了我一命。”那时他是一个胜利者。但是嘲笑珍娜,为什么希望两个人在庭审之后无冲突的生活里继续一段感情的珍娜,最终并没有“转过身”来?为什么艾伦在他走之前对他说:“希望她的脖子没事。”一个总是不记得发生了事情的精神病患者,为什么又记起在法庭上发生的那一幕,其实一切没有输赢,一切没有失忆,“算你聪明,马提,很高兴搞清了事实,我得干掉琳达,不过把罗西曼主教切成那样也是一件艺术品了。”

: 格里高利·霍布里特
编剧: 斯蒂夫·沙甘 / 安·白德曼
主演: 理查·基尔 / 劳拉·琳妮 / 约翰·马奥尼 / 阿尔法·伍达德/ 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 / 更多...
类型: 剧情 / 悬疑 / 惊悚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 西班牙语
上映日期: 1996-04-03(美国)
片长: 129 分钟
又名: 惊悚 / 致命内情

马提如梦初醒,那只不过是伪装成多重人格病人的罪人,那只不过是利用了他而使他受辱的坏人,“那么,从来没有过洛伊?”马提问他,“从来就没有艾伦。”那个是艾伦更是洛伊的人扬起嘴角对他说。当艾伦变成洛伊,在马提看来,只有被刺激、被激怒的时候,只有在多重人格病人犯病的时候,才会发生,而在这个他带来了好消息的庆祝时刻,他却变成洛伊,没有刺激,没有被激怒,当然也没有扼住脖子的暴力,一切的转变是自然而然的,而在这自然而然的背后,这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这才是真正的真相,不在法庭控辩双方的辩护中,不在对着摄像机的心理分析中,甚至不在案发现场。而马提如此陷入一个连自己都难以拯救的陷阱里,就是把真相当成了第三者有关的真相。“你妈妈没说爱你,别轻易相信,想讨回公道就去妓院,想被人干就去法庭。”这是马提的哲学,当一切的正义都在妓院里的时候,那只不过是一场交易,而交易到了法庭上就变成了真相,所以他说的真相就是虚幻的真相,“真相就是我告诉陪审团并且想使他们同意的东西。”这个曾经是州立检察院的检察官,就是因为干过非法的事,所以对于那一套的所谓正义失去了信仰,“后来我对自己承诺,把谎言留在公众之外。”告别那个犯过错的地方,成为一名律师,他就是要远离那个“破坏了信仰”的制度,就是要在法庭上找回自己的信仰,让谎言在公众之外,就是要在法庭上唤回真正的公正,所以他转变之后的人生哲学是:“我相信未被审判之前人人无罪,犯罪的也并非全是坏人。”——当委托人让他要那个叫潘乔伊的人滚蛋,说他是个混蛋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只是涉嫌。”

《一级恐惧》电影海报

这个逻辑本没有错,但是这种无罪论却成为他的偏见,甚至信仰。当罗西曼主教在家里被人砍杀了七刀,眼睛被挖,手指被切,而从家里逃跑的艾伦被抓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赶去,在单独见到了艾伦时,就用他的这个信仰预设了一种结果:艾伦不是杀人凶手。甚至那时艾伦还没有在他面前结结巴巴讲话,还没有表现他懦弱的性格,他就对他说:“我是大律师,我要为你提供免费服务。”他告诉艾伦,“公设律师收费4万,而且会把你送进死牢。”一开始就站在了体制之外,并且把体制当成是对立面,免费的大律师为他辩护,就是“无罪论”的决定,而艾伦可怜地对他说:“我没有杀人,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为什么艾伦在案发现场?为什么他要逃跑?他告诉马提的是,自己以前在街上乞讨,是主教收留了他,让他成为一名辅祭,艾伦把主教称作是“父亲”,就是感激他,那天他却主教那里还书,听到了叫声,便看到主教倒在地上的血泊里,然后他说自己因为害怕而逃离了现场,最后被警察抓住。对于案发现场,艾伦说,看到一个影子,“房间里有第三个人。”但是他后来失去了知觉,什么也不记得了。“什么也不记得”的和“第三者”成为马提为他做无罪辩护的关键信息点,一方面马提认为艾伦有失忆症,所以他把艾伦交给尹医生进行检测,另一方面房间里的那个第三者可能就是凶手。

起初是可能,之后接手了辩护服务之后,可能就变成了事实,真实变成“真相”,这就是马提的逻辑推论。为了证明艾伦不是杀人凶手,或者为了证明自己“无罪论”的正确,马提像一个侦探那样收集相关线索,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无罪”的终点。第三者的影子是什么?马提的黑人助手汤米进入艾伦的住处,不想在房间里遇到了一个陌生人,而且他夺路而逃,在争斗中撕伤了他的耳朵,后来在和马提一起查访中,终于从那个人那里得到了信息,他叫阿力,是另一名辅祭,他说是为了在艾伦那里寻找一盒带子,那是特殊的带子,是主教侵犯他们的秘密,是一盒色情记录。马提又轻易从主教那里拿到了这一盒带子,原来在艾伦成为辅祭之后,主教逼迫他和女友琳达拍摄成人录像。

这是龌龊的行径,当马提拿到这盒带子的时候,他立刻推断出两个结论:一是艾伦说起女友琳达时,开始显示出不自在的表情,尤其是在尹医生那里,当尹医生问他,琳达是不是还和别人有关系,艾伦是沉默,而沉默背后分明是不想说出的痛处,也就意味着对琳达秘密已经变成他的难言之隐,而这个难言之隐的背后则是主教龌龊的行为,一个在公众面前成为信仰象征的人,实际上对艾伦造成了心灵上、肉体上的伤害,所以从这个结论推断,艾伦受到了不一般的刺激。而艾伦本身就在小时候受到过虐待,所以表面上称主教是“父亲”,实际上在潜意识中,就是一种压抑。

而当马提来到尹医生那里,直接面对艾伦,问起琳达,问起带子的时候,艾伦终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大声骂马提,然后掐住了马提的脖子,甚至将他的眉角撞伤,“谁都上过那婊子!”而在这种强烈刺激下,艾伦变成了“洛伊”:“艾伦他不敢做,是我做的,他哭着找我:‘洛伊,你帮帮我。’我对他说:‘像个男子汉!’”艾伦把“艾伦”叫做“他”,把自己叫做洛伊,他承认是自己杀了主教,但是那是帮艾伦杀人。当艾伦变成洛伊,就是另一个人杀死了主教,而当尹医生突然进来叫了他一声艾伦的时候,洛伊又变成了艾伦,又开始头痛,开始结结巴巴,开始像个懦弱的人。

“是他杀的。”这是马提对尹医生说的话,但是当马提亲眼看见艾伦和洛伊不同性格的存在,他的推论就是:他有不同的人格,在正常状态下他是艾伦,而在被刺激的情况下他是洛伊。这个结论和尹医生不谋而合,所以即使他的辩词面临不合规定地修改,但是这却更加靠近艾伦的无罪论,更加相信现场有第三个人。这个推论其实并非是在接近真相,只不过是马提预设艾伦无罪的一种说明而已,但是当如果艾伦是从小受虐而造成了性格的变异,那么当主教让他和女友琳达拍摄色情录像带,是不是反而成为他杀人的一个动机?

“他是一个病人。”尹医生这样对马提说,所以马提就需要在庭审时刺激艾伦,让他变成洛伊,才能让他成为一个被见证的病人而获得无罪。这其实已经脱离了最初马提接手这个案子的初衷,因为那时他为艾伦免费服务,就是实践他自己“在没有被判决之前人人无罪”的理念,他有些孤注一掷地要制造一个“虚幻的真相”,让陪审团做出决定。所以即使后来发现艾伦是一个多重人格分裂的病人,他也要朝着这个目标让“虚幻的真相”主宰最后的结果。

这是他强烈的愿望,也是被破坏了信仰之后重新寻找自我价值的一种体现,当曾经的恋人珍娜成为对方的辩护律师,“你一向目中无人”成为对他的注解,而他们的目标就是“必须要死刑”。所以在庭外,这种博弈也在进行着——马提得知萧纳西和主教曾经以慈善基金的名义开发南河住宅项目,后来迫于舆论压力,主教不同意项目,致使萧纳西损失巨大,而那块地本来属于潘乔伊,于是两个人最初的官司便有了另一种利益争斗,最后潘乔伊被杀死,当马提在法庭上对萧纳西提住质询,并且牵扯出慈善基金项目时,马提其实在公报私仇,这是属于另一个案件,但是马提将他们扯在一起,就是为了发泄个人对体制、对萧纳西的不满——曾经他就是在身为州立检察官萧纳西的手下干事,所以干了不合法的事,所以“破坏了信仰”。除了这个私人恩怨之外,马提还偷偷将录像带寄给珍娜,看起来是提供给了她另一个重要的证据,而其实他是为了自己能在庭审时把握主动,一方面可以证明主教对艾伦的性格产生了致命的影响,另一方面则要依次刺激艾伦,让艾伦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为洛伊。

一切也都是按照马提的计划在行进,当珍娜不断刺激艾伦,艾伦终于变成了洛伊,他大喊大叫,他愤怒地跳出来,扼住了珍娜的脖子——他成为了洛伊,马提也完成了把他变成一个病人的任务。但是这是真相吗?案发现场有“第三者”,这是马提相信的一个真相,艾伦没有杀人,是洛伊杀了他,是马提相信的另一个真相,这一切“虚幻的真相”最后变成了唯一的真相,而这个唯一的真相就是马提眼中的真相。的确在整个案件的庭审过程中,主教的伪善,萧纳西为代表的州检察官的利益驱动,珍娜为了名誉和工作,都是展现出来的真相,就像主教被害前在慈善年会上所说的那样:“自从这许多年在告解室听忏悔以来,我没见过这许多政客律师济济一堂一堂。”教会、政客和律师“济济一堂”,这或者就是最大的真相。

而根本没有艾伦,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叫洛伊的杀人犯,这才是真相,为什么马提会在这场骗局中成为失败者?为什么尹医生60个小时的接触就得出了他是多重人格障碍的病人?是不是也是先入为主的错误?是不是也是虚幻的真相?“唯一的压力是寻找真相”,其实无论对谁来说,所有的真相都只是为了自己而成为了真相,它和现场无关,和凶手无关,真相就是那个你以为的真相,而害怕真相就变成了一种逃避,一种预设,一种计划。所以在虚幻的真相面前,最后马提站在法院门前已经没有选择的意义,就像主教被杀死在身上留下的记号是B32-156,地下室B32的书架上,是霍桑的《红字》,第156页的一句话被画上了线:“没有谁能够长期以虚假的面目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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