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20 《忠勇之家》：以玫瑰之名

——如果打仗了，那就是“再见了，玫瑰！”
——别说蠢话，你最好说成是“再见英格兰”吧？玫瑰总是有的。

一朵玫瑰，一朵漂亮而来之不易的玫瑰，一朵在花展中独占鳌头的玫瑰，一朵在战争中绽放的玫瑰，当战火燃烧了家园，当亲人被流弹击中，当生命必须承受痛苦，“玫瑰总是有的”是一种信心，是一种希望，而这朵被命名为“米尼弗夫人”的玫瑰，它的所有意义就在于平等、团结和友爱，正如牧师在被战争弄得破败的教堂上说的那样：“向一切暴政和威胁宣战，我们都是战士。”

英格兰也没有再见，当教堂破败的屋顶上透出那一缕光线，当战斗机群向着敌人的目标前进，所有的人在教堂里唱诗、祈祷，他们也凝聚成一种力量，在后方成为团结的象征，同仇敌忾。而这种力量宛如盛开的玫瑰，在被自己命名的世界里建设一个“忠勇之家”。

战争是劫难，战争带来痛苦，唱诗班坐着的位置上少了那一个少年，敲钟人的位置上少了波勒，而裴尔顿公爵夫人的位置旁少了自己的孙女，连同米尼弗一家，也不再有沉浸在新婚快乐中的卡萝尔，战争把他们带走了，而作为平民的他们，没有亲赴战场，却失去了生命，空空的位置是战争带给人们灾难和痛苦的象征，是“英格兰再见”的现实。如果没有战争，米尼弗一家会在孩子的笑声、夫妻的温馨中生活，如果没有战争，镇上的人会在花展里享受快乐时光，如果没有战争，那朵玫瑰会开得更加美丽。

	导演: 威廉·惠勒 编剧: Arthur Wimperis / 乔治·弗罗斯切尔 主演: 葛丽亚·嘉逊 / 沃尔特·皮金 / 特雷莎·怀特 / 梅·惠蒂 / 雷吉纳德·欧文 类型: 剧情 / 爱情 / 战争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 德语 上映日期: 1942-06-04 片长: 134 分钟

“我们是非常幸运的人。”这是战争没有全面爆发时米尼弗夫人，也就是凯伊对丈夫克莱姆说的话，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三个正在成长的孩子，以及享受生活的自己，都是快乐和美好的，“说到底，钱为何物？它是个记号，是种能力，能够把让我们开心的东西买回来的能力，但你不能成为它的奴隶。”这是他们的生活观，当凯伊急切地穿过街道去购买那一顶漂亮的帽子，当克莱姆以捉迷藏的方式购买了昂贵的新车，似乎是一种奢侈的象征，但是“偶尔的奢侈一下”，对于富足的家庭来说，其实是对于生活的拥抱，是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是一种称为物质主人的做法。

而这样的生活方式在某种程度上却被大儿子文看成是阶级固化的毛病，一个刚从大学毕业学习了不同知识，接受了先进思想的人，一个向往着自由、平等生活的人，似乎对于这样奢侈抱着一种成见，所以当公爵夫人的孙女卡萝尔登门要求凯伊让玫瑰的主人波勒退出花展比赛的时候，文以嘲笑的方式进行了批判。举办了三十多年的花展，真正的主人是公爵夫人，而每年的第一名也总是自己获得，当波勒培育的红玫瑰要去参展，并且极有可能击败公爵夫人的玫瑰的时候，卡萝尔的请求在文看来，就是一种封建等级制的复苏，“现在仍是一个封建时代，你们这样是统治阶级的作为，是一种虚荣。”

《忠勇之家》电影海报

公爵夫人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等级制的身份象征，在坐火车时，她就说：“你们中产阶级总是这样挤来挤去。”当波勒要参加花展，对于她的名誉来说，构成了直接的威胁；而她在文来家里的时候，却很不屑一顾地说，那只是一朵普通的玫瑰。这是一种阶级偏见，甚至当文和卡萝尔在那次争论之后歪打正着地进入恋爱状态，公爵夫人也是极力反对他们的婚姻，她以卡萝尔太年轻为由，主动来到米尼弗家里拒绝这门亲事。而其实真正的理由是在她看来，两个人门户不对，一个高贵的公爵孙女怎么能嫁给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

文批判这种思想，一开始就是以年轻一代的代表对社会等级制度表达不满，但是这种不满更多是一种嘴仗，当卡萝尔问他，那么你做过什么？文一时无言。还在理论阶段，还在争论阶段，或许和公爵夫人的等级观一样，对于现实的改变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需要的是一种锻炼，一种行动，而当战争爆发的时候，这种消除阶级差异的想法便开始了真正的实践，开始了重建的任务，而这场战争的到来，对于所有受害者来说，对于限于理论争议的人来说，是一次消除偏见的机会。

而玫瑰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承载了这样的意义，当初作为铁路站长和敲钟人的波勒把自己培育的玫瑰命名为“米尼弗夫人”的时候，就是在追求一种友善和平等，因为他每天在车站里，总是会看见凯伊，而凯伊也总是和他说话，凯伊的丈夫是建筑师，能够偶尔“奢侈一下”，他们是中产阶级，而波勒只是一个下层的工人和劳动者，凯伊每天面带微笑，每天和他交流，就是一种去除了偏见的做法，所以“这朵玫瑰和夫人很相像”，就是在命名中实现了一种平等。凯伊友好、善良，具有一种宽容的情怀，以她的名字命名就是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而凯伊并不像文那样只是理论派，她是一个坚定的实践派，当文在那一次晚餐中向卡萝尔求婚，而看卡萝尔也答应了她的求婚，凯伊和克莱姆十分高兴，但是凯伊最担心的是公爵夫人的反对。所以当公爵夫人反对这门亲事的时候，凯伊故意以公爵夫人自己的经历为证，当初公爵夫人16岁就爱上了公爵，而且也遭到了父母的反对，但是年轻的她却坚定了这样的爱情，甚至到现在也不后悔，而现在卡萝尔的爱情就像当初的她，所以在凯伊的引证中，她终于摆下了架子，承认“我被你打败了”，也终于消除了偏见，消除了虚荣，走向了一种真实和平等。

但是，1939年，当敌机的轰炸声响起的时候，这种和谐、快乐和美好的生活被打断了，他们的耳边总是想起警报声和爆炸声，他们只能躲到地下室里，生活被打乱，房子被轰炸，孩子在哭泣。但是，当所有人都面临着家仇国难，也就是把每个人都推向了战争的前线——不仅仅是成为皇家空军的文，还是从邮递员变成战士的蒿瑞斯，不仅是成为民兵巡逻员的克莱姆，还是在家庭里承担教育孩子责任的凯伊，都在这场战争中成为一个战士。文成为空军少尉，得到了85分的优秀成绩，他终于可以开着战机飞翔在伦敦上空，用子弹射杀那些侵略者，在保家卫国中身先士卒；克莱姆在凌晨时分和许多的巡逻员一起，浩浩荡荡开往向敦克尔顿，他们成为英国远征军的坚强保障；而凯伊，在等待丈夫和儿子回来的守望中，却遭遇了受伤的德国飞行员，被指着枪要她提供食物、牛奶和外套，德国士兵甚至威胁，下一个目标就是伦敦——“我如果不行了，还有更多的人来，我们会轰炸你们的城市，战争会很快结束。”但是面对枪口，面对威胁，凯伊也是临危不惧，在和士兵周旋中寻找机会，最后在士兵昏迷时拿走了他的枪，并报告给了警察局。在自己的家里，在敌人后方，在赤手空拳情况下，她参与了另一场战争，她也成为英雄。

这场战争，对于一个国家一支军队来说，是巨大的考验，而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种历练，正是由于面对共同的敌人，正是遭遇共同的灾难，正是需要共同的付出，所以他们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而这种同一性就是打破阶级差别的最好证明。还是玫瑰，在大轰炸的第二天，花展如期举行，当评选玫瑰冠军的时候，或许是评委还在一种阶级利益的虚荣中，把公爵夫人的玫瑰评为冠军，但是公爵夫人走上台宣布最终结果的时候，这一切却发生了改变，她终于宣布第一名是波勒的红玫瑰，第一次把奖杯颁给了裴尔顿家族之外的人，第一次让作为普通人的波勒成为冠军，这第一次的意义绝不仅仅是关于玫瑰，不仅仅是奖杯和荣誉，而是一种平等观的确立和实践，是相互团结、相互理解的象征。

美好快乐的一刻，在警报声中再次被中断，战争的到来终于夺走了年轻的卡萝尔的生命，在回家途中，流弹打中了她，几乎没有痛苦，她死在了凯伊的怀里，这是一个普通人偶发的死亡，当初从苏格兰度蜜月回来的卡萝尔还在凯伊面前说到自己的忧虑：和文在一起都是美好的，都是快乐的，但是作为一名皇家空军的战士，他可能会随时战死，所以她害怕有一天文会离自己而去，再也不能享受着快乐的时光，只能在一生的悲痛中生活。所以，“我们决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恐惧害怕里！”而是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文作为前线的战士，在战争中死亡或许是一种预料到的事，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必然，但是当为丈夫担忧的卡萝尔不幸自己成为这偶然中的牺牲者，这便是战争的无情，每一个人其实都站在死亡的边缘，花展中回家的卡萝尔会失去生命，刚获得第一名的波勒会失去生命，唱诗班的孩子会失去生命，战争的死亡是随机的，但也是必然的，而当每一个人都面临死亡的威胁的时候，也让每一个人都成为抵抗的战士。

没有气壮山河的抗击场面，没有横尸遍野的凄惨场景，有的是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有的是平民百姓的生死故事，而这些故事，就如那玫瑰一样，可以在这样的战争年代绽放：被命名的玫瑰，是平等的象征；玫瑰里收获的婚姻，是爱的象征；玫瑰里的荣誉，是团结的象征，“玫瑰总是有的”，以玫瑰之名，以正义之名，以希望之名。教堂的钟声响起，文终于站到了公爵夫人的身边，终于一起翻开了《圣经》，终于一起歌唱神圣的力量，就如牧师所说：“这不是一场军队的战争，这是人民的战争，每一个人，每一个家，都是我们的战士，我们坚定着信心，我们向一切的暴政和威胁宣战，上帝必将保佑这一场正义的战争的胜利。”消除了阶级差异，消除了前线和后方的隔阂，消除了死亡的恐惧，站在同样的命运面前，以玫瑰之名，以自己的行动走向必胜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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