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12 《将军号》：让火车再开一会儿

矮小，灵活，充满喜感，作为默片时代和查理·卓别林同样伟大的喜剧演员，巴斯顿·基顿在《邻居们》短片之后再一次走进我的观影世界了，不再是18分钟的微电影，而是67分钟的剧情片，关于战争，关于冒险，关于爱情，在南北战争的宏大背景下，他依然营造了一个用技术来展现情节，用身体来叙述故事的世界，正如费德里科·费里尼的评价：“查理是在扮演一个孩子，而基顿就是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注定在这场战争中会成为一个容易忽略的符号，约翰尼·格雷就是巴斯顿·基顿，基顿就是格雷，所以他说：“在我的生命中有两个至爱，一个是火车，一个是女友。”这两种至爱都和战争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当这一切发生战争的铁轨上，却注定让一个小人物融入大历史：正如他那火车名字“将军号”一样，像一位指挥战役的将军，驰骋在美国东西铁路之上；而女友安娜，父亲和哥哥是南方军队的一员，自己又被北方的敌人所劫持，当格雷舍身去救安娜的时候，他就是成为了一个英雄，谱写了一曲“编外战士”的作战进行曲。

进入战争，一开始对于格雷来说是被动的，当他结束了火车上的工作来找安娜的时候，安娜的父亲和哥哥谈到了战争，“萨姆特已经打起来了。”他们谈话时全然没有顾及和安娜亲密的格雷，他像一个和战争没有关系的人，自动被排除在外；当父亲和哥哥参加第一批部队的时候，格雷也去登记报名，但是报名处却拒绝了他：“别让他参军，他还是开火车更有价值。”即使格雷在被拒绝之后转身报了“威廉·布朗”的假名，捏造了酒保的职业，甚至在窗口前用帽子遮住了脸，最后还拿了别人的录用卡，但是最后还是被识破了，被赶出来的格雷气愤地说：“你们打输了，别怪我。”而安娜的父亲和哥哥知道他没被录取，以为是自己懦弱，“他是南方人的耻辱。”于是，连安娜也对他另眼相看。

被排除在战争之外，格雷似乎只能安心做一个火车司机，只是两种至爱却少了一样。北方军队派间谍混入火车乘客中，在大山地停车午饭间劫持了“将军号”，并且绑走了在车厢里的安娜，格雷才真正进入到战争中，因为女友被绑架，因为火车被劫持，两种生命中的至爱一下子离自己而去，所以战争的意义在格雷那里只是为了拿回自己的所爱，这种淡化战争对立的态度，其实正是小人物生活的一种状态，而在玛丽埃塔和查塔努加之间的火车沿线，当格雷追赶安娜所在的将军号时，就展示了这种小人物和大战争之间的某种错位：火车向前行驶，格雷站在车顶上用斧头劈开木板为机车增加燃料，而在自己身后，却是大批战马和军队的疾驰——先是南方军队的撤退，后是派克将军率领北方军队进攻，但是他们只是提供了一种背景，无论是战马嘶鸣还是骑兵纵横，在扬起尘土的世界里，他们决定这战争的走向，他们是战争中的主角，但是格雷顾自己劈着木头，丝毫没有转身，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他都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

	导演: 巴斯特·基顿 / 克莱德·布鲁克曼 编剧: 巴斯特·基顿 / 克莱德·布鲁克曼 主演: 巴斯特·基顿 / 玛丽昂·马克 / 格伦·卡文德 / 吉姆·法利/ 弗雷德里克·弗鲁姆 / 更多... 类型: 剧情 / 喜剧 / 动作 / 战争 / 冒险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无对白 上映日期: 1926-12-31(东京首映) / 1927-01-15(美国波特兰) 片长: 67分钟

这或许就是小人物命运的一种隐喻，但是作为其中和劫火车有关、甚至最后决定了战局走向的关键人物，格雷却歪打正着建立了战功，最后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战士，这其中就是将个人的命运融入了战争的大历史中。从玛丽埃塔到查塔努加，是一个方向，在这个方向上他主要是为了自己的火车，为了自己的女友的私人目的，而从北方军的大本营获知了他们将要从左翼突袭的消息之后，他便成为南方的情报员，和女友一起阻击了敌人的进攻，并使得南方军队取得了胜利。

在追赶敌人和被敌人追击的双向过程中，主动和被动，都体现了格雷的勇气和智慧，可以说是一个人的力量赢得了胜利，而其实，这也是对于战争的一种解构，不是高大威猛的军官，不是无所畏惧的战士，仅仅是一个心中有着至爱的火车司机，也能够发挥自己的作用，决定最后的成败。疾驰的火车，设置的各种路障，追击和反追击，基顿就是用他技巧性的肢体语言，阴差阳错的故事效果，不合情理的情节安排，制造了一个个笑点，也让一个矮小却灵活的小人物成为战场上的主角。

将军号被劫持，格雷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当他呼叫着去追赶的时候，回过头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他用一辆手动的车子前去追赶，不想受阻于路障，他又不由分说地拿了一辆大小轮子的自行车前去追赶，自行车最后也是掉入了池塘，后来终于发现了一辆停在那里的火车机车，于是拉了一尊大炮，只是不知道如何发射大炮，第一次大炮竟然打在自己的机车上，第二次调整之后，不想打在了后面，第三次增加了子弹，当自己逃离大炮口的时候，脚上又被东西缠住了，子弹即将出膛，眼看着自己要被射中，不想火车沿着铁轨转了个弯，于是大炮歪打正着击中前面敌人的机车。

《将军号》电影海报

到达敌人指挥中心后，格雷躲在饭桌之下，北方的撒切尔将军正在策划进攻方案，格雷不断被他们踢中，痛苦却不能喊叫，但是他却获得了最重要的情报，在这个时候，他的身份就已经慢慢开始转变了，营救女友是他最主要的任务，但是当雨夜救出安娜之后，他就必须将第二天袭击南方军营的消息报告给指挥官，于是格雷和安娜两个人秘密逃脱，并且争分夺秒驾驶“将军号”返回南方营地，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完全变成了战士，他们用倒下的树做路障，他们用铁链改变了铁轨的走向，他们烧掉了这条干线上最重要的石河大桥——即使在行驶途中和安娜信息不对称致使浪费了时间，即使半途为了燃料装木材式错误百出，即使烧掉大桥时自己反而跌入河中，但是他们还是凭着出色的发挥，果断的作风，勇敢的精神，将北方军抛在一边，并利用时间和南方军队一起在石河大桥伏击了敌人。

那时，格雷还不是一名军人，还没有经过作战的训练，当底下伏击的北方士兵打中了正在装炮弹的三名军人时，拿着刀指挥的格雷还以为是自己的缘故，而当他一扬手的时候，那把指挥刀从手中甩出去，正好插进拿命伏击的北方士兵背部；而已经装了子弹的炮弹，他也不知道朝向谁，结果胡乱之中竟然朝向了天空，而炮弹射出打中的是一道堤坝，结果大水冲了下来，使得下面的北方军被淹死，一片混乱；而他设计燃烧的石河大桥，成为阻止敌军进攻关键，当北方的火车驶向大桥，在浓烟之中火车坠入了河中，敌人的进攻线路被切断，最终使得北方军投降，南方部队取得了胜利。

将军号回来，安娜回家，格雷生命中的两个至爱终于失而复得，而对于他来说，更重要的是融入了战争，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编外战士”，当他穿上军装，当他登机时成为职业军人，“成为一名士兵”就变成他新的事业。而其实对于格雷来说，当他坐在“将军号”机车旁激吻安娜的时候，他似乎又回到了起点：生命中的至爱依然和个人有关，依然只是自我的情感表达，但是穿着军装的身份却让小人物获得了时代参与感和存在感，这种参与感和存在感是摄像机前面的格雷所拥有的，也正是摄像机后面那个叫基顿的导演所追求的。

虽然是默片时代的1926年，但是他却在火车追逐战中充分运用镜头语言，表现了运动影像的丰富内涵，使之成为美国最优秀的默片之一，即使在彩色电影、有声电影不断丰富表现手法的年代，一样成为经典——1977年，美国电影协会把它列入了电影史上50部佳片之列，就如安德烈·巴赞所说：“如果说电影艺术的本性完全在于通过造型和蒙太奇为特定现实增添含义，那么，无声电影的艺术就是一门完美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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