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1 冷,是一点一点冷下去的
愿动词熄灭
在暴露我们存在的这一面上,
唯一的结束之风
从这片干燥的土地上穿过。
——伊夫·博纳富瓦《杜弗说》
动词是上升还是坠落,是仰视还是俯瞰?当我说出“冷下去”的时候,就是选择了一个动词,没有歧路的动词:它不是“冷下来”,不是慢慢地降临到我的身上,不是抵达一个低点,不是让我像所有人一样湮没在寒冷中。
动词是有方向的,先是冷,接着还是冷,后来依然在冷,如果把温度作为冷的唯一标识,那么这冷就是一次降温过程。但是我不是抬头看见了冷,不是顺着目光从高到低接受冷,因为冷正在冷下去,而我站在冷的高处,用俯视的方式看见温度的下降,但是一切似乎和我无关,和我深处的季节无关。似乎要故意撇清一些关系,或者故意要把自己从他人的故事中独立出来,让自己不在“暴露我们存在的这一面上”,从此无风,从此无冷,从此只是一个“杜弗说”的传说。
天气预报是上周说要降温,那时刚刚入秋,树叶还没有泛黄,更没有在风的凛冽中脱离树枝,然后在空中旋转,轻脆掉落在地上;那时阳光还很明媚,照在身上还有一丝暮夏的味道。那时仿佛也是虚构的,那些预报里的数字,似乎只是数字。是一场雨的到来终于把数字变成了现实,阴沉的天,是不会让人兴奋的,但只是心情上的低迷而已。今天据说最低温度是13℃,早上六点出门,是完全忽视了一种天气的变化,车上的温度计从开出地下车库的18℃一直往下掉,17而16.15而14,最后停留在13℃。
这是数字化的标识,一种参照而已,而直观地看见一点一点冷下去,大约也需要身体的直接体验。于是迎着风而去,在宽阔的马路上行驶,在人少的街道上转弯,其实车窗一直打开着,而且大开着,风就这样从四面聚集而来,集中在一个进口,在加大,在增强,呼呼作响,吹拂在那裸露的手臂上,竟有一种惬意的感觉。
不被长袖隔着,一袭的短袖根本不是刻意的选择,我承认是极少关注天气变化带来的结果,但是在不冷的感官中,开着窗,透着风,也是一种自然主义。是的,活着就是冷暖自知,当他们穿起长袖,穿起外套,何必让另一种标准成为统一,即使真的冷,我又何必让自己受苦受累,何必忍受冷的刺激?甚至,那个走路和奔跑回来的晚上,就在那房间里光着上身,坐在桌前看一本叫做《动物集》的书,胡安·何塞·阿雷奥拉抚摸着那一头鹿,说:“在空间和时间之外,鹿走着,带着敏捷的迟缓,没有人知道它们怎样更好,是在静止中还是运动里呢,它们将这二者结合得那么好,让我们不得不把它们放进永恒里。”静止而行动,是结合了两者便达到了完美,所以在时间和空间里,解决了古老悖论的存在,是鹿之价值体现,而这种不管他人定义而成为自己的便也是一种俯视:“有些东西却永远留在身外继续疾驰。”
我也是迟缓的,却也在运动中,当温度还在一如既往地冷下去,它最终就会变成“冷下来”,然后便是降临到我的身上,降临到散发着温热的皮肤上,最终可能降临到跳动那个内心世界。所以缓慢的过程不是不抵达,而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抵达。当杜弗说,从干燥的土地穿过,是因为大地本身是干燥的,所以才会给“唯一的结束之风”一个机会,才会然所有的动词熄灭,才会离开“最后那个夏天的房间”——“杜弗说”言说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宿命,“给走近的人空出一个位子,/那个人没有房屋,感到冷。”
没有房屋而感到冷,那个人即使走近了,也是赤裸着在天地之间,雨或者风,从来不是我们所设想的一切,它们总是制造着愁绪,制造着冷意,制造着不近人情的悲苦,所以何必让雨和风成为主角,何必让他者的感受成为自己的标准,我只像鹿一般闲庭信步,让他们在身外疾驰吧!而其实,在一个传说的冷寂世界里,在一个没有出现拐点的季节中,我之于我而存在,而感受,而不受风雨的侵扰,只是因为一直相信,那块厚实的大地是温热的,它宛如“最后那个夏天的房间”,紧闭着,只允许一个人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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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或。者|这十年】“长”大成人
顾后: 【或。者|这十年】如“影”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