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11 《瑞恩》:他活在艺术家的恐惧中
瑞恩·拉金的履历如下:加拿大著名动画工作者,他1968年创作的《行走》引起了巨大反响,作品《牧神的午后》、《StreetMusique》至今仍在动画片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但是在奥斯卡典礼上颗粒无收,之后瑞恩受到了来自生活的冲击,特别是灵感的枯竭,让他开始吸食毒品,之后又开始酗酒,但是并没有让他找到创作的新动力,之后他甚至沦落街上,成为一乞讨为生的乞丐。2003年同为电影工作者的克里斯·兰德瑞斯拍摄了这部短片,但是瑞恩依然生活在艺术的边缘,3年后他以病态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一个艺术家的履历或者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一种艺术生命的呈现或者也是14分钟的电影,但是对于瑞恩来说,期间经历的痛苦却是一生无法摆脱的噩梦。在那间酒馆里,年轻的克里斯和孤独的瑞恩坐在一起,这个相见并有意识唤醒创作激情的会面,其实也是解开了瑞恩作为动作艺术家内心的恐惧。用动画片来呈现动画艺术家的故事,克里斯利用破碎的画面强化了一种伤痕累累的现实。小酒馆没有举杯畅饮的热闹场面,在有些寂寥的氛围里,坐着的也是苦闷的顾客,一个是拄着拐杖行走不便的人,一个是满脸胡子酗酒的人,一个是拿着烟昏昏欲睡的人。
这也是一种社会群像,而坐在克里斯对面的瑞恩,也以病态的方式成为群像的一部分。残缺的脑袋上只有几簇头发,半张脸面上架着一副眼镜,瘦弱的双手只有几根骨头支撑着……还是抽着烟,还是喝着酒,只有当克里斯拿出1963年自己曾经创作的《行走》草图时,他的目光中才现出激动和兴奋。“我真正想做的影片就是行走的人。”当几千张草图被一张一张连接起来,静态的图画变成了动态的生活,行走在大地上,行走在街道上,行走在生命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行走就是人生的一道风景。而在《行走》三年之后的《StreetMusique》,更是用一种超现实主义风格来表现人的存在,怪兽、气球、动物世界里,变换着色彩,转化着动作,而瑞恩和他们一样,在艺术的世界里激情跳跃。
| 导演: 克里斯·兰德雷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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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而自拔,自拔而深陷,这便是艺术灵感的缺失和寻找的过程,只是这个过程最后变成了恶的轮回,“可卡因的刺激没有让他找回灵感,反而付出了一生的代价。”这是制片人Derek对他的评价,在没有找到灵感的恐惧中,瑞恩还开始了酗酒,他沉迷在酒精的刺激中,而这同样没有带给他所谓的灵感。毒品、酒精,是一种物的刺激,甚至只是在找寻不到的情况下的自我放纵,所以瑞恩在灵感枯竭的时候,反而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了没有归途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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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恩》电影海报 |
那时长发飘飘,那时思如泉涌,那时构思奇妙,那时还有爱情和事业,但是在这条路上,艺术离自己远去,朋友离自己远去,爱人里自己远去——Felicity,是自己一起创作的爱人,但是在他的这种颓废生活也离他而去。在小酒馆,克里斯以闪现的方式让他的故事重现,不仅是那些动画的草图,更是曾经和他一起生活的爱人,一起合作过的朋友,Felicity虚幻的影像坐在瑞恩边上的时候,瑞恩说了一句:“我们当初应该生个孩子。”最后他深情地对她说:“我还爱你。”这种告白或者正在唤醒瑞恩,这也是克里斯最大的愿望,那就是让他重新出山,重新回到艺术之路上。
所以克里斯的劝解是:“我希望你能解救,像戒毒一样。”到那时艺术生命的回归是不是只是戒除那些恶习?显然这只是方法论上的救赎,甚至瑞恩曾经在酗酒中看到了死去母亲的影子,但是他还是无法挣脱束缚,“每个艺术家都会有恐惧,我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无法挣脱的恐惧,是外在世界强加给他的,还是自我世界里的迷失?显然瑞恩更愿意把这一切都归结于艺术在现实中的尴尬,“谁会来买我的作品?我包里装有10美元,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是,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每15分钟就能花掉10美元……”瑞恩这样问,没有钱,被免职,即使戒毒戒酒了,那又怎样?“我什么也不做,就不会沮丧了,那就做一个街上的蠢人吧。”远离恐惧,远离沮丧,甚至远离病态,瑞恩选择成为街头的蠢人,实际上在他向路人伸出手,喊着“先生能给点零钱”的时候,他其实在这种告别恐惧的现实里彻底失去了自我。
艺术和现实,纪实和虚构,在瑞恩的生命中,两者总是构成一种矛盾,而当克里斯成为瑞恩的朋友,并希望他重新走上艺术之路的时候,他仅仅是在解救一个落魄的艺术家?那些动画的镜头在向瑞恩致意,却在更深意义上解构着艺术逃离现实带来的破碎感,而在见到瑞恩之前,站在镜子前自我介绍的克里斯,何尝不是另一个伤痕累累的艺术家?他的脸上是1989年留下的伤痕,“那是对未来浪漫的幻想破碎留下的”,左侧的脑袋是残缺的,“这是1982年9月,我失去了理解的能力”,克里斯说,从1963年2岁开始,就不断遇到无法自控的失败、令人恐惧的失败——而1963年正是瑞恩创作《行走》的那一年,所以实际上克里斯受伤的故事和瑞恩的恐惧灵魂之间有着某种共契。
艺术的隐喻,一代人和另一代人之间找到的共同点却是受伤,却是破碎,却是颓败,所以克里斯与其说是在解救,不如说在关照自己的未来。瑞恩无疑变成克里斯的一面镜子,最后瑞恩在街上乞讨的时候,画面很奇怪地将那些招牌倒置过来,而那时克里斯就在对面,瑞恩似乎还伸出手和他打招呼,在倒置的世界里,现实变成艺术的一种彻底解构,而瑞恩在对面的存在也成为克里斯艺术的一种映射。但是在最初的镜头画面里,克里斯故意用一面镜子来介绍自我,而在镜子分开的两个世界,并不呈现出镜像化的影像,在镜子里他的脸上有伤疤,他的头上有残缺,而在镜子面前,克里斯却是完好的。
瑞恩是克里斯艺术上的一面镜子,在他逐渐陷入恐惧,逐渐迷失自我,逐渐颓败的时候,在镜子前的克里斯是不是找到了另一条告别恐惧,告别痛苦,告别伤痛的艺术之路?当克里斯坐在瑞恩对面的时候,他脑袋上的那个光环终于失去了光彩,对于克里斯来说,艺术或者正是要去除虚幻光环的意义,毒品的刺激,酒精的麻醉,以及金钱世界里的存活,其实也是现实生活中虚幻的影子,痛苦、疯狂、恐惧、仁慈、羞耻,在倒置的世界里,或许才能看见一个真实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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