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09 我要看着你慢慢腐烂

        这绝对是一次谋杀？无情啊无情，当我将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和一只香蕉扔进垃圾箱里的时候，我发现自己都会把自己说成是一个无情的谋杀犯。
        其实，那是时间犯的错。
        两样水果都是从食堂里像领救济粮一样领来的，免费，但是我却不食用，我对这两样水果缺乏兴趣，它们就这样陈列在我有些混乱的桌子上，独立于我的胃口之外，看起来很像艺术品装饰着我每天的工作环境。我说过，它们是时间的祭品，苹果是两周前放上去的，香蕉时间短点，但是腐烂的速度超过了苹果──不到一个礼拜，已经通体发黑。
        是冬天，腐烂的味道当然没有那么快发酵。而我每天抬头总会看到活生生的艺术品一步步走向腐烂，一步步走向死亡。这就是传说中的“残忍”，其实，苹果或者香蕉脱离树枝就已经宣告了死亡，被陈列而腐烂，或者被食用进入肚子而后排掉，只不过是死亡的两种终极形态，而等待腐烂的过程比食用更富有持久感，也更有对过程的无限关照：我可以无限接近腐烂，直至抛弃。

        人死了之后，若能感觉，就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腐烂。死了当然没有感觉，只能从水果的死亡来寻找这种感觉，绵远悠长，若有所得。腐烂是失去水分？这是生物学的意义，腐烂会失去用途？这是价值观的想法，很多人不会接受腐烂的终极关怀，在启蒙式的教育中，人对生命只有两个态度：要么腐烂，要么燃烧，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这显然是一种革命的乐观主义看法，以流变的方式界定人的生活意义很幼稚，其实唯一的一次生命，绝不能献给某种模式。
        尽管死亡是归途，但是腐烂的过程会有一种新的收获，人的一生，无论肉体抑或灵魂，大抵都无法避免这一缓慢的暗暗发生的过程。我窥探了水果腐烂的过程，发现了生命会被摆放的规则：或许命运就是别人安排的，有时候反抗会一文不值。

“有些东西是不能抵抗的，你不能抵抗内心的那枚水果，你不能抵抗一首无边无际的歌曲，你不能抵抗灵魂的飞翔，于是你只能那样安静着，不是你选择了安静，不是你守住了纯洁，而是纯洁来到你的骨头里，它周流不息，像狼群一样困住你。”

        橡子在他的小说新著《水果》里这样说，是的，我们不能抵抗岁月的流逝，我们不能抵抗水果的腐烂或者风干，我们不能抵抗欲望的消失，我们不能抵抗中性的身体，我们不能抵抗青春的花朵向着枯萎里开。
        水果安息，我将用新的苹果和香蕉，继续我对腐烂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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