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2-09 一步之遥的“九故事”

不是写在光鲜海报上的故事,不是被隐喻的影像阐述的寓言,当然也不是一种可以弥补和修改的计划,“一步之遥”,即使被搁置在那里,也可以返身而回,距离现实往往就只有那么一步的距离。但是当生活中没有影像的浓缩,没有想象的展示,没有子弹的寓意,一步其实意味着一种遥远,一种再也无法回去的遥远。

说到的依然是真实的肉身,可以触摸的肉身,无法逃离疾病的肉身。父亲的手术,刚好过去了一个礼拜,一个礼拜,是一个周期,但是从痛苦和不安出发,未必会到达一个安心的终点,它是一段曲折的路,在路上行走,一步一步,可能都是障碍,可能都是通向遥远。从昏沉沉的午后出发,我以背离一个城市的方式转向每一天的陌生,其实这是一条熟悉的道路,红绿灯、高速路、隧道,以及各种转弯、直行,都在一次次离开和抵达的路上重复。车上的里程表上记录着距离,从十天前送父亲驱车到医院,到现在已经行驶了900多公里,数字在不断累积,时间也在不断地叠加,900公里,其实不是越来越遥远的距离,也不是越来越延宕的剧情,900公里其实就是那一步。

一步,并非是断然地迈出,而是在不安中伸出去,前面是坚实的大地,还是松软的泥土,其实充满了无知。那一天,父亲只是说,习惯改变了,那一天,只是来做一个简单的检测,那一天,还计划好了做完检查然后回家。可是,那一天的一步却缩不回来了,那图像里都是未知的符号和数字,那一天只有盐水、病房,只有去另一个医院的改变,只有伴随而来的各种检查以及手术。那一步之后,父亲成了病人,那一步之后,父亲没有回过家,那一步之后,父亲的肉身被刀子、麻醉药改变。

遥远,需要艰难的跋涉,十个小时的手术,一个星期的治疗,看见父亲,依然是躺在病床上,但是精神好了许多,昨天下午开始进食流质,虽然是很少的一点,但是至少向着另一个方向行走了。这也是新的一步,终于踩了下去,带着影子的那种行走慢慢改变着术后的状态。隔床的病人出院了,又住进了新的病人,似乎也是那相关的检测,命运总是以相同的方式被搁置在陌生的床上,来来去去,每个人都在不属于自己的方向上走出了那一步。

父亲新的一步,其实更为艰难。痛风带来的关节疼,几乎无法弯膝行走,搀扶着他也只能直立行走,或者靠着另一只脚的力量支撑。下午要做一个腹部CT,从扶上轮椅到躺到台上,父亲根本无法独立完成动作,那条腿几乎是拖着被带了上去,肉身的无力和痛苦写在父亲的脸上,加上外面乱舞的冷风吹来,真的有一种萧杀的感觉。这样的无力和痛苦似乎并不仅仅在于那CT室的台子上,回到病房之后,护士进来,为父亲拔除插在腹部的两根导流管,镊子拆除了那根线,然后小心地抽离出来,那关管子脱离了父亲的身体,那一刻,父亲的脸上闪过在CT室里同样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父亲便恢复了。但是,那管子被拔除的时候,血从里面渗了出来,缓慢地顺着皮肤流了下来,像一个诡异的图腾,而那被拔除的地方,空留出一个小小的洞口,黑暗,未知。

那一个本来完整的肉身,被插上了管子,被切割出一个口子,被留下一个造口,而当管子拔除,又留下了这样的洞眼,疾病,是一种对肉体的侵蚀,是对完整的破坏,但是,在被看见的这些破损之外,还有另外的伤痕,藏在身体内部,就像那个流出鲜血的洞口一样,是黑暗,也是未知。

无法探及更深的内部,只是想要那里面被损伤的一切能够慢慢恢复过来,“我希望经历了战争后,你身心都健康如初。”一场肉体的战争,也是流血,也是抗争,也是输赢和胜负,所以当拿到手术七天之后的那张病理报告的时候,当听到医生用“还好”作为最后结论的时候,心头积聚的阴云也终于散了开来。

A4纸,是姓名、病区和床号,是检查项目和报告日期,也是最重要的“检查所见”,像一个迷,在七天的周期之后终于揭开了最终的谜底,不管是诊断的结论,还是阐述的术语,每一个字都是重要的符码,它是唯一,就像当初的图像一样,注释着父亲那无法更改的身体,“未见转移”、“未见累犯”,是对于更深处疾病的否定,是对于身体到此为止的证明。一块石头落地,阻止了走向遥远的那一步,也压住了这冬季寒冷肆虐的风。

12月9日,是时间的现在,9号床,是空间的现场,以及900公里的转折往返,数字的组合只是一种巧合,但是在这煎熬、痛苦和猜疑的行走中,无奈走出去的那一步终于有了可以站稳的地方,像一个标志,把冬天猝然变冷的故事带向温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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