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09《德米安》:内心有样东西,它全知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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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有新的神灵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妄图随意给予世界些什么的想法则更是大错特错!对于清醒的人来说,就只有唯一一个使命:找寻真正的自己,成为真正的自己,摸索自己的前行之路,不论它通向何方。
    ——《第六章  雅各布的摔角》

他出现,他到来,他破坏,当一种力量摧毁规则和秩序的时候,他是神灵还是魔鬼?一种疑问,甚至是二分法意义上的疑问,指向了非此即彼的存在:要么是神灵,要么是上帝。但是,任何一种力量带来破坏力,它都是一种外在的力量,外在力量之存在,是因为有一个对立物,当对立物成为目标,成为力量的落脚点,就会制造另一种相反意义上的力,它被激活,它在反弹,它以破坏之后自我构建的方式完成命名,它的名字叫内心。

那人说:“你的名不要再叫雅各布,要叫以色列,因为你与上帝与人较力,都得了胜。”以色列,Israel,意思是与神较力的取胜者,较力而取胜,雅各布已经站在上帝之上,当他以俯视的方式看待上帝这个造物主,世界会以何种方式被展开?辛克莱起初就是在上帝之下,一个少年而已,和所有尊崇上帝的人一样,对于神灵是没有任何怀疑的,但是当不皈依宗教的首席牧师皮斯托留斯告诉他,“鸟儿奋力破壳而出,蛋就是世界。若要出生,就必须打破世界。鸟儿飞向神灵,神灵的名字叫作阿布拉克萨斯。”其实已经命名了不是上帝的神,而且还是一个魔鬼式的神,阿布拉克萨斯,这个波斯神话中的怪物,是诺斯替教派中的信仰统治者,作为天地间所有生物与神灵的中介者,当它成为带有公鸡头的天使,是将基督教的正统上帝说视为一枚蛋,只有蛋被啄破,鸟儿才能出生,才能在打破世界中飞向神灵。

诺斯替教是基督教异端派别,阿布拉克萨斯自然也成为上帝之对立面的魔鬼,但是作为一个首席牧师,为什么要对辛克莱说起那只“奋力破壳而出的鸟儿”,为什么要把阿布拉克萨斯尊称为神灵?或者说,当他以亵渎的方式将上帝替换成异端的怪物,对阿布拉克萨斯进行神灵的命名时,是不是也走向了一种非此即彼的存在?阿布拉克萨斯也是神灵,和上帝是不是不再有区别?此一种神灵,彼一种神灵,一只鸟儿即使破壳而出,那个蛋也是它的母体,所以即使鸟儿飞向异端的怪物,也只是神灵的不同形式而已,“我们可以把这个名字想象成一位神灵的名字,这样它就具有了象征意义,神性和魔性得以兼具。”皮斯托留斯这样解释,在他看来,神灵是兼具了神性和魔性,这是一种在单一神灵基础上的超越,而这个神灵是不是真的可以进入内心,唤醒神性,而成为自我意义上的上帝?

上帝根深蒂固,上帝无所不在,这其实就是一种宿命式的存在,对于辛克莱来说,这个上帝代表的是规则,是秩序,是权威,“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它意味着母亲与父亲、慈爱与严厉、模范与学校。从属于这个世界的,是柔和的光泽,明亮与整洁。”似乎所有这一切都是完美的,它像上帝本身一样,创造了所有美好的东西。但是这个世界也是单一的,单调的,甚至是容易迷失自我的,而辛克莱所在的世界不是因为上帝存在而去除了那些阴暗,而是阴暗的另一个世界被隐藏了——弗朗茨·克罗默闯入进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便被打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合拢。

父亲是酒鬼,家族声名狼藉,克罗默就如魔鬼一样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当他拦住辛克莱,当他下达命令,当他要从辛克莱身上得到2马克的钱财,两个世界开始参差延伸,开始相互交替。起初辛克莱编造了偷磨坊主苹果的故事,接着为了2马克又偷偷拿走了储蓄罐,当一切都不告诉父母,其实他已经从那个明亮与整洁的世界里一步步走出来。但是对于生活在唯一世界里的辛克莱来说,这种走出的过程充满了负罪感和恐惧感,因为编织了谎言,因为纵容了克罗默,因为隐藏了秘密,所以“我的身上背负了污点”,“他会告发我,我是个罪犯,别人也会告诉父亲,说不定警察也会过来。”出来是一种跌入的过程,各种丑恶和危险向自己扑来,在被光明世界照耀了太久的辛克莱,终于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了内心的魔性。

编号:C38·2190819·1589
作者:【德】赫尔曼·黑塞 著
出版:湖南文艺出版社
版本:2019年05月第1版
定价:42.00元当当20.30元
ISBN:9787540491154
页数:272页

“在这个秩序井然、宁静祥和的家里,我活得战战兢兢、痛苦不堪,如同一个幽灵一般,对别人的生活漠不关心,时时以自我为中心。”将自己命名为幽灵,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归附曾经那个完美的世界,但是一旦另一个世界的门被打开,克罗默那刺耳的哨声便成为一种象征,“哨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摧毁了我的幻想。”世界坍塌,对于辛克莱来说,并不是世界的尽头,甚至以一种诱惑的方式看见了别样的风景,它是神秘的,是阴森的,是恐怖的,里面有屠宰场,有监狱,有醉酒骂街的女人,有摔倒的马匹,有盗窃、杀人和自杀的传闻——当世界变成截然不同的两个,是那个明亮与整洁的世界容易蒙蔽自我,还是恐怖又神秘的世界更让人迷失?

这是辛克莱的疑惑,而马克斯·德米安的出现,似乎让这个疑问指向了一个具体的方向。德米安又是另一个闯入者,但是和克罗默不一样的是,他首先是作为守卫者出现的,“不过打死他是最简单的方法。处理这种事情,最简单的就是最好的。你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将辛克莱从克罗默的魔爪中解救出来,当一种被克罗默的哨音控制的生活结束,内心的不安、恐惧,甚至病态也走向了终结。但是对于辛克莱来说,那另一个世界被打开之后,它就再也不会消失了,一方面那种魔性有着诱惑力,所以我是主动进入其中的,而另一方面,当德米安将我从克罗默的世界里解救出来,他自己用另一种方式打开了更幽秘、更反叛的世界。

老师在课堂上说起该隐和亚伯的故事,该隐杀死了自己的弟弟亚伯,他就是一个杀人者,但是德米安却认为,那个带着“印记”的该隐是个高贵的人,相反亚伯才是个胆小鬼,“简单来说我的想法是,该隐应该是个了不起的人。只是因为人们惧怕他,才以他为原型杜撰了个故事。这个故事不过是一个谣言,人们茶余饭的谈资而已。只有一点是真实的,那就是该隐和他的孩子们确实携带着某种‘印记’,这使他们异于常人。”这是德米安对于该隐的另类解读,该隐携带的印记不是耻辱,而是荣誉,因为他异于常人,只不过被光明世界的规则打入了地狱。德米安,一个被传说是不皈依任何教派的人,无疑这一番言论是颠覆性的,当辛克莱问父亲如何看待这件事的时候,父亲说:“如果我们相信该隐是正义的,亚伯是错误的,如此一来的后果则是,上帝犯了错误,《圣经》中的上帝就不是唯一的真神,而是假神。”

其实不管该隐是罪恶的杀人者,还是一个遵从自我的英雄,有一点是明确的,德米安的议论是对于正统信仰的一次破坏,甚至在这个意义上,德米安和克罗默有着相似性,他们都解构了唯一的神性,而父亲所维护的是上帝的合法性,正是这合法的、唯一的上帝存在,所以另一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罪恶,都是异端。新的诱惑产生了,“我原本生活在一个光明、纯洁的世界之中,我自己就是亚伯那类人。如今我却坠落到‘另一个世界’,愈陷愈深,而我却无能为力!”这种无能为力不是对自我的丧失,而是打开了一个存有破坏者、敌对者的世界,那里有禁忌,有诱骗,也有罪恶。要从亚伯变成该隐,按照德米安的说法,其实需要常人没有的自由意志,这种自由意志就是遵从内心,“只有当我的愿望发自内心,强大到深入骨髓,我才能真正渴望并去实现它。一旦是这种情况,你遵从内心的诉求进行尝试,就会顺利得多,你就可以得心应手地驾驭你的意志。”自由意志似乎是对于上帝世界的一种反抗,但绝非是非此即彼的一种选择,而是世界的多元化意义,“我们应该崇敬万事万物,并把它们奉为神圣,而不单单是那被世人人为抬高的半个世界。也就是说,我们在向上帝做礼拜的同时,也应该崇敬魔鬼。”

善良、尊贵、父爱、美好、高大和感情的化身,上帝的世界是单一的,但只是一半的世界,另一半的世界里还有屠宰场、监狱,还有醉酒骂街的女人、摔倒的马匹,还有盗窃、杀人和自杀的传闻,所以合法的规则之外,需要另一种不合法甚至非法的存在。克罗默的哨音让我体会到了恐惧,德米安不皈依宗教让我感受到了异端,而在成长过程中,情场老手阿尔方斯·贝克唤醒了辛克莱的性意识,终于在公园里辛克莱邂逅了迷人的姑娘,并把她唤作“贝雅特丽齐”,“我搭设起了供有贝雅特丽齐画像的祭坛,我献身于她,献身于灵魂和上帝。”在辛克莱看来,他所追求的是纯真,而不是享乐,是美好和灵性,而不是单一的幸福。而当为“贝雅特丽齐”作了画像之后,辛克莱却突然发现,她像极了德米安,甚至就是自己,“我感觉它构成了我的生活,是我的内在、我的命运,或者说是我的心魔。”它是朋友,是爱人,是自我,甚至是带着某种邪恶的目的,当一个画像不再是单一的符号,作为内心的一种折射,其实自己在自由意志中已经成为了自我的上帝,就如德米安所说, “弄清楚这一点就好了:我们的内心有样东西,它全知全能!”

全知全能是上帝,也是魔鬼,它是克罗默的哨声,是德米安的异端,是阿尔方斯·贝克的女人,是皮斯托留斯的阿布拉克萨斯,它们一个个闯入进来,最终让辛克莱的内心如一只奋力破壳的鸟儿,飞向了自我的神灵世界,“我们会发现,我们是多么神奇的造物,我们的灵魂一直是这世界永恒创造的一部分。这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更确切地说,它是一种不可分割的神性,这种神性在我们的内心和自然界中运行不息。”但是无论是上帝还是魔鬼,神灵不是外加于自身的一种力量,也就是说,妄图随意给世界创造神灵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它真正的意义就是揭开内心更复杂、更多元的一面,而这个揭开内心的过程,走向自我的征途,其最终目的只有一个:打破合法性的规则,击碎控制性的思想,颠覆单一性的观念。德米安母亲的出现,就是将这一个目的凸显出来,辛克莱尊称她为“夏娃女士”,就是将她视为“万物之母”,而这个万物之母的象征意义也是内心那个全知全能的自己,所以她告诉我的是:“这世界想要自我更新。它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没有死亡何来新生——这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而这个声音就是辛克莱内心的声音,它引领这自己走向更深处的自我。

从内心出发迸发出破坏力,是要将所谓的上帝神像都击碎,而这个上帝在现实意义上就是那个时代的充满征服欲的欧洲,“欧洲倾力制造出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新型武器,精神却最终深深地陷入无尽的空虚之中。因为它征服了整个世界,却毁灭了它对世界的情感。”当战争爆发,德米安积极奔赴前线,而辛克莱也加入其中,不是美化战争,而是用战争的名义去摧毁旧时代,而敌人也不再是具体的个人,而是一种旧规则,旧秩序,“原始的情感,甚至最野性的情感都是不针对那位敌人的,他们的杀戮行为只是内心的迸发,是破碎的灵魂的迸发,它想要怒吼、杀戮、毁灭、死亡,以获得新生。一只巨大的鸟儿正奋力破壳而出,这枚蛋就是世界,而这世界必将走向毁灭。”

战争的革命性意义,是指向人的内心,指向人性,它是具体的,鲜活的,唯一的,即使在战场上受伤感受痛苦,当辛克莱俯身于自己的那一个伤口,也就找到了潜藏着的那面幽暗的镜子,而这面镜子所折射的不再是唯一的自己,他是德米安,是克罗默,是皮斯托留斯,是“夏娃夫人”,是所有神性和魔性的结合,是光明和黑暗的交融——只要不是以罪恶为罪恶,全知全能的内心就是真正对于生命的尊重,“在每个人身上,灵魂终将幻化成形;在每个人身上,造物都在忍受苦楚;在每个人身上,生命必然得以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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