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08《巴尔干朋克》:球王离开的星期天
他们大喊大叫,他们无拘无束,他们自由自在,这是属于朋克的舞台,这是音乐书写的人生,但是那种疯癫,那种狂野,那种玩世不恭,是不是注定会成为历史的一段记忆——当南斯拉夫分崩离析到最后解体,国家主义会不会成为巴尔干朋克灰色的注解?
2001年的纪录片,记录的是南斯拉夫摇滚乐队“无烟地带”在欧洲巡回演出的盛况,1999年或者2000年,他们在柏林人民剧院,在巴黎奥林匹克体育馆,在海滩游荡音乐会上留下了自己的身影,留下了关于音乐最纯粹的表达,在欧洲的观众面前,他们似乎奏响的是属于南斯拉夫的最后一个音符,但是当国家陷于内战,当人民无家可归,音乐能拯救什么?把音乐放入历史的维度,似乎并不是它本身所能决定的,但是音乐的确记录了那个历史,那个时代,那个国家,以及那群人,它所有的态度也是呐喊,也是不甘,也是讽刺,也是退场。
“普希金说,音乐家来自中产阶级。”关于音乐家的定义一样具有时代性,“铁托时代的乐手出自军人世家,或者警察家庭,铁托以摇滚乐证明了我们不是保加利亚人,也不是罗马尼亚人……”这是属于一个时代的音乐,当被打上国家的烙印,对于新时代来说,是不是意味着一种超越的可能?他们出生,他们成长,他们找到另一种音乐,他们也证明了铁托时代之外的摇滚并不是被普希金所定义的。有人在葬礼上的乐手,有人在小酒馆“鬼混”,于是警察来了检查证件,那些警察不是音乐家,他们站在乐手的对面,于是他们奏响了属于自己的音符:他们从附近的工地里偷来材料,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地下工作室,他们辞去了不喜欢的工作,组建了乐队。
导演: 埃米尔·库斯图里卡 |
“无烟乐队”,名字里的否定是他们对规则的抛弃,舞台上他们叼着雪茄,行动上的肯定是他们对自我的扩张——在否定和肯定中,他们走在自己的音乐舞台上:他们抛弃了“那些音乐”,因为“这跟我们的生活毫无关系”;他们对音乐重新定义,“我们所有的音乐都表达感情,畅所欲言。”他们让摇滚注入了新的活力,“我们被小酒馆里的吉普赛人音乐所吸引”;当然,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可以释放音乐的激情,“我从小脑子里就会想起咔呲咔呲的声音”……他们高唱着《商务舱恶魔》:“各位朋友,你的恶魔在此报告,紧急出口在右边,切记,飞机上禁止抽烟……”他们在《斗牛》种发现破坏的力量,“我是斗牛,我要让你血流成河……”他们讽刺制度,“每天,警察都跟着我……”
这是属于他们的舞台,音乐的舞台,也是人生的舞台,他们告别一个时代,他们也迎来一个时代,那首《球王离开的星期天》怀念的是足球场上的弗拉托维奇,当球王在星期天离开,这是一个时代的告别,而这个并不只是弗拉托维奇的告别,舞台的大屏幕上播放的是铁托逝世的场面,“当我还是个孩子,有一天看到人们聚集在一起,他们喊着,弗拉托维奇今天退役了,我们的球王今天退了,让我们看看那些火焰,这个星期天离球王开了……”当时代落幕,新的一天如何开启?巴尔干朋克的激情如何维持?球王告别了足球场,铁托逝世,或者那个在歌声中高唱“我是战争的牺牲者”的命运也会终结,或者“史上所有的旅程,最后我总是得救”的希望还在。
那些成长的回忆变成了黑白影像,这是属于乐队每个人的时代,而当他们在舞台上激情演绎,黑白变成彩色,这又是属于他们活在当下面对未来的态度。黑白和彩色的色彩转变似乎也是一种历史学叙事,而彩色世界里的他们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从来不是哀婉地告别:他们精力旺盛地嘶吼着,然后突然中断,在自由变换位置中展示随性的一面,他们笑,他们跳,他们无拘无束,他们玩世不恭,在这个舞台上,似乎从来没有规则;而在后台,他们更是展现着朋克固有的狂野和疯癫,穿红衣服的库斯图里卡和同伴争论,最后变成了“格斗”;贝斯手格瓦拉的肩膀脱臼了,表演时疼痛不已,在没有结束演出的时候他就走到后台,大家为他治疗,还没完全到位,他又来到了舞台,继续着演出;小提琴手是最为文雅的一个,每次上台都穿着西装,音乐学院毕业的他也被称为古典派的代表,看起来他的风格和摇滚不协调,但是在舞台上他也自由地摆出姿势,甚至和主唱做着交合的姿势……
或者舞台上的他们诠释的音乐就是库斯图里卡纪录片《Unza, Unza Time!》里所表现的那个“Unza Time”,当廉价的MTV毁了摇滚乐,当音乐变成了时装秀,还必须有人坚持,并唤醒更多的人醒来——而醒来在某种程度上不得不告别的态度,演出结束,乐队的成员在车上入睡,而当他们醒来,正在经过的是一处动物墓地,这是一个死亡的隐喻,醒来就是旧梦的死亡,新的“Unza Time”会慢慢打开。经过那座被炸毁的桥墩,坐在船上的乐手拉着手风琴喃喃自语:“自从北约把桥炸了,只能用渡船运输,南斯拉夫是个不准时的国家,我们只好乘小船过河。当微风吹起,小雨落下,我就拿出手风琴打发时间,假装自己过着优美幸福的生活……”球王已经离开绿茵场,南斯拉夫是个不准时的国家,那个时代真的已经远去,或许音乐能抚慰人心,或者朋克能表达心情,“史上所有的旅程,最后我总是得救……”
一声喟叹。
《巴尔干朋克》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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