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27《零点零一公分的距离》:只是一个纪念的彩蛋
豆瓣对于这部电影的标记,非常奇怪:类型、制片国家/地区、语言、上映日期、片长和又名一应俱全,但唯独没有导演,而在演职员中,除了配音陈辉虹、出品人陈以靳、监制王家卫和彭绮华之外,也没有导演——为什么这是一部没有导演的电影?当导演缺席,是不是意味着电影的主体缺位?
这是一部纪念泽东电影公司成立30周年的短片,纪念性的纪录片没有真正的导演,大约是因为电影没有贯穿其中的创作思路,或者说这只是一部关于30年泽东电影的集锦,如此,碎片式、组合式、没有深度的电影自然不需要立一个导演在那里,所有的制作都远离创作,只要有出品人,有配音,有监制就可以了。但是从短片一开始的预设来看,显然并不是简单的集锦:为了制作这部电影,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找到了很多珍贵的底片,整整制作了两年:从2016年夏天开始,到2017年7月17日下午三点前一分钟,电影还没有最终完成,王家卫发来了九个字:“你知道鸡蛋的意义吗?”
谁去了很多地方?谁见了很多人?谁找到了很多珍贵底片?一部没有导演的电影,这些行动似乎都是一个团队的行为,而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要整整耗时一年?很多地方,很多人和很多底片,是一种寻找,当泽东电影经历了25年的风云,为它的纪念当然是要寻找在时间中遗失的那些东西,但是很明显,除了表述性的“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找到了很多珍贵的底片”,在整部纪录片中根本看不到这个过程的艰辛,当然也无从得到找寻之后重新获得的惊喜,只是在《东邪西毒》和《春光乍泄》两部电影的影像资料中重温了片段,只是在张国荣嘴唇微启却失了音轨的画面中体会某种感伤,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未知,甚至去了什么地方也无从得知,见了哪些人也是一种空白,所以一年的耗时更像是电影本身的错位一样,是一种没有主体的行为。
类型: 纪录片 / 短片 |
但是,在纪念性的叙述中,电影以王家卫的风格,还是呈现了一种情怀,这便是对“你知道鸡蛋的意义吗?”这个问题的解答。“所有电影的第一天,都是梦开始的时候。”梦的开始,是食物的开始,食物的开始,是鸡蛋之意义的展现:1993年4月25日,《东邪西毒》拍摄的第一天,“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找我喝酒”;1994年2月3日,《重庆森林》拍摄的第一天,“厨师沙拉”;1995年1月26日,《堕落天使》拍摄的第一天,“我非常喜欢吃冰淇淋”;1996年9月6日,《春光乍泄》拍摄的第一天,“问你吃东西了吗”;1999年2月13日,《花样年华》拍摄的第一天,“你老婆吃的都挺辣的哦”……从梦到食物,从食物到鸡蛋,反过来说,鸡蛋连接的就是梦境,鸡蛋折射的就是影像之梦,而梦之中都是情怀的再现:那玩周慕云吞面的背后是不是一张船票的约定?那份蛋炒饭里是不是有《春光乍现》里的哀愁?还有那间午夜的咖啡馆里,当黎耀辉撒手人寰,何宝荣在人间痴痴地守候,是不是不想从梦中醒来?
鸡蛋的意义也是寻找,也是回忆,也是纪念,就像电影本身,30年里泽东电影拍摄出的那些经典形象,留下的那些经典台词,叙说的那些经典故事,本身就是最珍贵的记忆。而当30年后重新寻找鸡蛋的意义,重新在大量的胶片中发现影像的意义,鸡蛋却变成了彩蛋。“越年轻时候认识的朋友越珍贵,可是在成长过程中我们彼此疏远了,甚至于遗忘,借此向所有的曾经及可能性致意,在最接近的时候,它们距离最终呈现的电影只差 0.01公分。”这是王家卫的一段话,里面传递的是时间逝去的某种无奈,就像《东邪西毒》英文片名,一切都变成了时间的灰烬,欧阳锋回到白驼山,实际上是永远回不了白驼山,那个面对着大海的模糊声影便是遗忘的象征,就像《春光乍泄》原本安排张震与张国荣同场表演却成为永远的遗憾,用技术手段让他们的声音在场是一种弥补……但是时间疏远了现实,时间遗忘了梦想,当一部电影被呈现出来,和它相差0.01公分的却是另一个无比丰富的世界,它一样构成了曾经,构成了可能性,构成了经典故事。
但也许正是和电影相差0.01公分的世界,在主体缺失中变成了一个应景式的彩蛋。纪念需要情怀,但是情怀不是全部,在25周年的纪年影像里,情怀让一切复苏,但仅此而已,最后情怀就变成了彩蛋,“你会为这个彩蛋等候多久?”不是30年,更不是一万年,甚至不是两年,擦身而过是久别重逢,但是在彩蛋的世界中,久别重逢最后变成了擦身而过,鸡蛋还是鸡蛋,彩蛋只是彩蛋,0.01公分的距离扩大再扩大,在永不交接的世界中成为没有主体的电影,引用钱钟书的一句话便是:“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
《零点零一公分的距离》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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