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23《动物志》：人，恰正是他的动物性

凡符合于天赋本性的事物，动物便引以为快，这就是各种动物在宇宙间乐生遂性的共同归趋。
   ——《卷八》

动物引以为快的本性行为，有两个，一个是生殖，一个是饮食，“一切动物生平的全部兴趣就集中在这两出活动。”这就是动物具有的同一性，它们构成了“共同归趋”。当亚里士多德解析动物的这两出活动时，是以人为样本进行分析和阐述的，而且指出了其同一性背后的差异性：生殖机能是一切生物共有的，而加上感觉，就可以从雌雄性感的差别和分娩、育幼方式的差别引起生活方式的差别；食物是动物所资以生长的物质，随着身体构造的差别，它们会寻取不同的食料，但是差异性是统摄在同一性之下的，而且，亚里士多德还认为人具有的知识技能、智慧和机敏，某些动物的天赋本能也与其相似，他举例说动物幼年的行为就和人一样，一个人成年之后具备的品德，在儿童时期就可以见到端倪，由此，他认为，人与动物在精神上有相同的地方，有相似的地方，还有一些可以相“比拟”的地方。

相同、相似和相拟，是亚里士多德在差异性找到“共同归趋”的存在，而一切的“共同归趋”建立在亚里士多德的生物构造论之上。为了编写《动物志》，亚里士多德化了十二年游历了地中海沿岸和岛屿，他收集、观察、解剖、记录了若干水陆动物；公元前三三五年他创办了吕克昂学院，在二十年的教学生涯中，他继续对各种动物进行征集和研究，动物学是吕克昂学院的基础课程，各城邦前来就学的学生帮助亚里士多德收集动物标本，他的学生亚历山大大帝还下令在国境内发现珍奇动物都要送教到亚里士多德的学院里，亚里士多德还和他的学生走访牧民、渔夫，广泛听取记录他们的见闻，12年的观察，20年的教学，500多种动物的记载和研究，构成了亚里士多德《动物志》的详实内容，也正是在如此广的范围和成体系的实践之下，亚里士多德的动物学研究成为两千年来动物研究的祖本，而他对动物构造的解剖，对动物习性的观察，构成了“动物学”中最重要的研究成果。

在《卷一》中，亚里士多德指出了动物构成中的相同和相异：构成动物的各个部分分成两种形式，一种是单纯的，比如肌肉加以分割时各部分还是肌肉，这是一种相同；有些是复合的，例如手被分割时，各部分就不成为手，被割裂的部分互不相同；这是动物各部分的相同和不同，另外不同动物之间也有相同和不同，例如一个人的眼或鼻和他人的眼或鼻相同，其他器官也相同，马也一样，这是因为它们都是同一品种，是整体上的相同，而整体上的各个部分，分别而论也一一相同；但是有些动物，各个部分相同，但是或增或减或大或小或强或弱则存在差异，这种差异在同一类属的动物之间存在；同时在构造上虽然形式上不同，但是却在比拟上见其所同，比如骨就可以在比拟上同于鱼刺，指甲比拟同于蹄，手同于爪，鳞同于羽毛——这种比拟是结构上的相似，功能上的相同；继而在构成相同部分的物质上，有软而湿和干而固的不同；各种动物维持它们的生活方式，它们的行动，它们的性情，也都各各相异，有在水中生活的，有在陆地生活的，水中生活的也各不相同，陆上生活也各有差异。

编号：W41·2240411·2091 作者：【古希腊】亚里士多德 著 出版：商务印书馆 版本：2010年10月第1版 定价：49.00元当当24.00元 ISBN：9787100068956 页数：569页

这里涉及到生物的构造论，涉及到行为和生活习惯，在构造上说有形式上的相同和功能上的相拟，在生活习惯上有相同性也有差异性。亚里士多德把宇宙万物分成三级，一级是宇宙中绝非单纯物质而系四元素，二级是土、水、气和火构成的不同混合物，混合物组成“相同部分”，无生物而言，金银铜铁等都各各相同，植物中的树液、纤维和动物中的血肉皮骨等也相同，三级则是构合中的“不同部分”，植物的根、干、枝、叶和动物的消化器官都是。当生物变得复杂，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就是由不同的部分组成，它们是异形、异质，从而构成了一个完备的个体，而从这个构造论的级进观念，亚里士多德也将生命机能分为三级，植物的和动物专注于生长与繁殖，称为“植物生命”，动物除此之外还有声色等“感觉生命”，动物最高种属的人类则具有“精神生命”。亚里士多德的这种生物构造思想，成为欧洲中古自然科学家的圭臬。

生物构造论是一个基础，它发展出了亚里士多德的生物分类体系，相同、相似、相拟，是品种上的区分，而相异则成为类属上的不同，在这里亚里士多德将各部分对照仅有大小强弱不同的归于同类，而各个部分只可互为比拟的则归于别类，这就是与种有别尔同于类属的思想。亚里士多的“类属和品种”是相对的，是一种专用和狭义的名词，但是亚里士多德明显认识到了自然万物一体而等级相殊的演化观念，尤其是对人这一“动物”的阐述上。一方面在类属中，人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是一个特例，“这品种单一而无变异，其他品种则容有变异，但那些变异了的形式缺乏专门的名称。”除了变异人还具有很多独特性，比如在所有动物中只有人能“思虑与商量”；很多动物具有记忆，但只有人能充分回想过去，构造上人是唯一眼睛具有各种不同颜色的动物，是唯一不能运动两耳的动物……在亚里士多德看来，人超乎一切动物就在于身体谐合于他们的自然位置，所谓的上下也是对宇宙而言的，而其他动物就没有这些，“惟有一个长成了的人挺立在这物质宇宙之间，才确乎可说是头在上面。”

另一方面，人又和其他动物具有相似性，比如人和蜜蜂、蚂蚁等都是社会性动物，它们在社会中都存在一个共同目的；人具有的触觉也是一切动物所通有；甚至从人的构造来说，最为熟悉的“恰正是他的动物性”。《动物志》卷七虽然是否为亚里士多德原著颇有争议，但是其中论及卵生动物和胎生动物的比较符合全书的结构，生殖部分的介绍也在其他卷里有过论述。在这一卷中，亚里士多德主要讲述了人，这也是他对自己同类进行观察所作的研究。在繁殖和生育中，亚里士多德解释世人于“七”为数，比如人生后“两个七年”的男子开始蕴生精液；青春期开始至二十一岁为止，分泌的精液缺乏受胎能力，即“三个七年”后便适于生育；精液的内含物即种籽保留在子宫七日内，就会开始妊娠；所谓的“流溢作用”即流产，就是第一个七天内对胚胎的破坏；大多数婴儿死亡发生在出生最初的七日间，所以有习俗在第七日为婴儿题名……

关于“七”数的说法大多是附会，但是亚里士多德对于人的出生整个过程还是基于更多科学的研究：人开始发育之后声音变化，这就被称为“牡山羊的哶叫”，他认为这期间要当心破声，“这样，纵情的人便迅速转作成年的音响，而凡能约制的，就不即转变。”女性在这个年龄段需要用心照顾，因为她们的性器官发育中会有自然冲动，“这样，你若不善为顾视，勿使有伤天赋的生理，即便她们未至于纵欲的程度，也将养成某些不良习性，以为终身之患。”因为构造残缺，有些男人无生殖能力，女性则不能生育；身体发育阶段，有人会变得更健康有人会变得更多病；怀孕之后，入感觉子宫胎中活动四十日后部位在右侧则为男胎左侧为女胎，但也有偏差；妊娠期间妇女易于喜怒，有人称之为“想吃葡萄病”，渴望强烈，但是拥有所想之物之后又会感觉不足……在对人的研究中，亚里士多德举出了一些特例，比如说受孕第一次后不久又第二次怀孕，则可能会出现古代传说中伊菲克里与赫拉克里那样，生下两个婴孩，而奇异的事则是：“某妇不贞，所生双胞，其一貌如丈夫，另一则像她的情人。”还有在双胞胎生育中，有一妇人在产后七日与丈夫同房，那么第二胎与前一胎可称为双胞胎；妇女生孩子像自己，有些则像她的丈夫，这一类的妇女就可以和法撒罗地区著名的牝马相类比，大家会称之为“贞妻”。

生理状态、繁殖方式，这些都是人具有动物性的表现，而在习性和生活方式上，亚里士多德提出了动物的精神状态，它们或或柔或猛，或驯或暴，或勇或怯，又或多疑或坦率或爽直或卑诈，都是理智的表现，都是机敏的性能。与阿里士多德将生物界分为三级，他同样将灵魂分为三级，一是摄食与生殖之魂，二是感觉与活动之魂，三是理知与精神之魂，植物界的生命是一级灵魂者，动物界的生命则是二级灵魂者，人类的生命为三级灵魂者，虽然灵魂级别不同，但是都是精神的组成部分，在这里亚里士多德也提出了重万物一体之义，视世界无数生物，千差万别的生活状态，皆当归综于——“相通而延续的总序”，这中“生物级进体系”也是达尔文“进化论”的源头，“自然的发展由无生命界进达于有生命的动物界是积微而渐进的，在这级进过程中，事物各级间的界线既难划定，每一间体动物于相邻近的两级动物也不知所属。”

生活方式上的有其共同点，那就是生殖和饮食等符合于天赋本性的事物，它们是宇宙间乐生遂性的“共同归趋”，但是差异性体现在“性格研究”上，“动物皆赋有求生、觅食、繁殖的自然性能，相应而见其喜爱恶惧的情趋，或精神表征。”他认为寿长的动物在生理上的性能符合与精神上的情操，生理上雌雄之不同在精神上也不同，在人类男女分化上表现尤为明显；小动物比大动物更多特殊的智巧，比如群鸟各有才能，而燕于筑巢尤为擅长……但是在生活习性上，亚里士多德又指出，在动物的一般生活中，有很多相似与人类生活的情况，这和生理构造上人具有动物性是一种呼应。

当人在生理上具有动物性，当动物的生活类似于人类，人类是特殊的动物便也立足了脚，所以《动物志》除了五百多种动物之外，专门论述人的特点，也体现了亚里士多德“相通而延续的总序”的生物学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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