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05《没有明天的人》：“我们报纸上见”
他们越狱，他们抢劫，他们逃亡，甚至他们杀人，三个囚犯成了抢劫犯，最后又变成了杀人犯，但是在这样罪不容赦的身份面前，他们的生活似乎并无特别的紧张、不安，自由自在，舒适惬意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当罗伯特·奥特曼用“Thieves Like Us”为片名，似乎就是为展示这种非典型的坏人生活，但是“像我们这样的窃贼”如何又会成为“没有明天的人”？
从他们在钓鱼池塘里划船，然后顺利跨过铁丝网越狱开始，三个人的抢劫生活就呈现一种独特的方式，而与之对比的则是长镜头下沿着铁轨坐在上面穿囚服的人。条纹服装就是囚犯的符号，但是在他们经过之后，划船的鲍伊和奇卡马就像是在度假一般，他们看到了远处Jasbo驾驶的汽车，然后弃船上岸，然后用枪指着Jasbo，然后上车离开，就这样实现了越狱的目的，地上只留下他们脱下的那一身衣服。奥特曼用这个开头开启了“像我们一样”独特坏人生活的讲述之路。的确，他们之后实施的犯罪生活，始终就在一种基本无忧的状态里，一方面，电影除了最后鲍伊被包围的警察乱枪打死之外，所谓的“敌人”基本上没有出现在画面中。一开始的越狱，除了担惊受怕的Jasbo，没有任何狱警追捕，更没有听到警报声；之后三个人在小屋里躲藏，他们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然后三个人迅速离开，敌人也没有出场；鲍伊没有遇到接他的人，自己一个人买了新衣服来到镇里找修车的迪，一路上也没有任何困难，在迪那里三个人碰面，也完全没有风险；后来他们又实施了银行抢劫行动，一切都很顺利，没有报警的人，也没有围堵的警察，更没有枪击和逃亡。
敌人在背后，敌人不在场，奥特曼让敌人始终不显现，以此展示他们日常化的抢劫生活。而在实施银行抢劫行动中，一样也是顺风顺水：在抢劫第30家银行的时候，三个人抽签决定谁开车接应，轮到鲍伊，他把泰迪和奇卡马送到银行门口，然后自己开车离开，转个几个弯之后回到银行门口，两个人已经完成了抢劫，他们没有任何害怕地坐上了车离开；抢劫第33家银行的时候，又是一样的套路，只不过银行门口的一群孩子买可乐，似乎成为了一个变数，但是也丝毫没有妨碍他们抢劫，汽车回来，里面的人也是毫无顾虑地坐上了车，然后平平安安离开。这两次抢劫奥特曼都将镜头对准银行外部，也就是说真正在内部的抢劫过程就像那些“敌人”一样，是不在场的，也许里面有过波折，有过危险，但是当不在场，缺省的目的就是把这些波折和危险都过滤了。第三次抢劫比起前两次来似乎多了些干扰，奥特曼也是第一次将镜头对准了内部，三个人一进银行就说出了抢劫的意图，然后里面的人极其配合，鲍伊站在门口望风，竟然有人进银行办业务，看着鲍伊拿着枪乖乖走到里面，没有任何反抗，几分钟之后抢劫完毕，但是当大家正要撤离时，似乎有人做了小动作，奇卡马不由分说一枪打死了他。
| 导演: 罗伯特·奥特曼 |
最后一次抢劫对准了内部空间，聚焦了行动中的变数，这也是他们遭遇的第一次变故，当然打死了人是这个变故最极端的结果，之所以奥特曼要一反常规进入内部，或许正是他们在抢劫中杀了人预示着日常化的坏人生活将走向解体。“敌人”不在场，抢劫行动在看不见的内部，奥特曼就是要改变习惯性思路的犯罪电影模式，他将这些对立因素都抽离了，剩下的就是日常化的生活。三个人无论在迪那里，还是在泰迪的嫂子玛莎那里，都不像是越狱、抢劫的人，他们每天吃饭睡觉喝酒，甚至后来泰迪还和侄女卢拉结了婚，像正常人一样，而在玛莎家里，抢劫再次被抽离，它变成了游戏，玛莎的孩子和泰迪、奇卡马一起做游戏，重演银行抢劫的过程，而最小、最淘气的布巴最喜欢玩鞭炮，当突然间响起鞭炮声，像极了枪声，似乎只有在游戏和鞭炮声在模仿和戏拟中，才能让犯罪生活重现。
“我们应该用脑子抢钱而不是用枪。”泰迪的这句话就注解了他们非典型犯罪生涯的特点，没有敌人，没有危险，只有游戏，只有生活，在“没有”和“只有”的完全分离中，奥特曼制造了特殊意义的存在方式。而对他们日常化犯罪生活的描述，最具创新性的则是将所有和案件、犯罪有关的故事都放置于报道里，他们越狱的事件在报纸上登出了，他们抢劫的行动在广播里成了新闻，除了他们的照片，他们的名字，他们的作案经过在奥特曼故意缺省中却在报纸上被详细报道：他们如何进入银行，在银行里如何操作，又是如何逃跑的。所以当每次抢劫完毕，他们第一件事就是读报纸，似乎他们只是普通读者并非是当事人。这又是奥特曼的一种分离方法，案件在报纸上发生，犯罪在广播里实施，对于他们来说，就只有日常的生活，所以在第三次抢劫银行之后，三个人分开，泰迪对大家说的是：“我们报纸上见”。
《没有明天的人》电影海报
犯罪故事发生在报纸、广播里，却不在现实中，而当泰迪和奇卡马遭遇危险，也一样出现在报纸和广播里：泰迪被警方击毙，奇卡马则在逃跑中被抓获。听到这一消息的是鲍伊，当他还在“逍遥法外”，奥特曼也构筑了一种分离，但是正如他们都是“没有明天的人”，鲍伊和他们在“报纸上见”其实就预示着命运的改变，而从这里开始，奥特曼将所有隐去的、省略的东西重新让他们在场：鲍伊化妆成监狱的队长，开车去了奇卡马所在的监狱，然后让那里的队长将奇卡马带出了监狱，不想奇卡马在半路杀死了队长，本来只想帮助奇卡马离开，却不想杀了人，鲍伊愤怒地将奇卡马扔下了车，当他疲惫回到玛莎的“葡萄”汽车旅馆，早就埋伏在那里的警察围住了鲍伊的房子，然后疯狂扫射，鲍伊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最后抬出来的是布满抢眼的尸体——当然，最后他的结局也会写在报纸上，奇卡马也无法逃脱惩罚，那么三个人最后也必然会在报纸上再见。
但是在这个日常化的犯罪故事中，奥特曼加入了鲍伊和基奇的爱情故事，在鲍伊第一次找到迪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瘦弱的女孩，之后他们聊天渐渐有了感情，鲍伊在一次车祸中负伤，无法被送去医院的他得到了基奇的照顾，鲍伊答应抢完最后一票后去墨西哥，但是这最后的计划却让他最终失去了生命，当警察疯狂朝鲍伊射击的时候，基奇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她疯狂叫喊，她想冲出去，但是玛莎紧紧抱住她，最后她看见的是不再成为全尸的鲍伊。事实上，奥特曼讲述的这个爱情故事并不感人，但是安排一处爱情，尤其和罪犯有关的爱情，就有了特殊的意义，基奇和鲍伊一样定无居所，总喜欢喝可乐的基奇活在一种有瘾的生活中，而鲍伊等三人的抢劫，奇卡马的杀人，不也是一种瘾？所以爱情背后的家就成为两个人的梦想，但是，鲍伊注定是没有明天的人，犯罪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也必定会走向覆灭的一天，所以当最后鲍伊被打死，基奇离开了这里去往沃斯堡，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我不会以他的名字给孩子取名……”这是一种告别，也是一种新生，“报纸上见”的分离终于要面对真实而具体的生活。
而在这个关于犯罪、爱情的故事中，奥特曼更是为了表达时代对个体的某种疏离，报纸和广播的消息除了案件之外，还有总统就职典礼，还有面对经济大萧条的政策，当基奇准备离开去往沃斯堡还传来关于“维护美国民主安全”的广播，广播里的消息是宏大的，是振奋人心的，甚至是抽离出来的，因为现实生活就是：没有明天的人”的死亡，就是要面对明天的人的孤独和无奈。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060]
文以类聚
随机而读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