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1-05《第一头牛》:开拓者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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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面包师像乞丐?
——因为他们需要面包。

面包师会做香甜可口的面包,会将面包卖出去,在拥有技术和赢得市场的可能下,面包师其实意味着一种美好生活,但是面包师在职业身份之外,他却只是一个人,当人缺少了面包充饥,他便像一个乞丐——当面包师需要面包而没有面包,不仅解构了面包师的职业属性,也让他在人的层面上失去了生存意义,甚至变成了一个悖论。

悖论在对话中。那时,来自英国伦敦的菲戈维茨和来自中国的景禄躺在美国俄勒冈州的那片树林里,夜幕慢慢拉拢,远处似乎闪烁着些许的灯光,那里应该是码头,应该有轮渡,当景禄告诉菲戈维茨远处的一切时,他们似乎看见了希望:如果在码头上登上轮渡,他们可以去旧金山,可以开旅馆,可以卖牛奶面包,可以赚很多的钱。但是这个希望被这一场对话终止了,悖论闯入进来,他们似乎感觉到自己就是需要面包的面包师——没有资本,没有牛奶,只有制作的技术和市场的眼光是不够的,就像他们躺着,却无限远离那个码头,就像他们看见了轮渡,却只是一种想象。

躺着,仰望星空,却身在密林处,身边只有从“第一头牛”的牛奶加入面包而赚取的钱,景禄说:“我来守夜。”然后他把装钱的袋子放在两个人的中间,太疲惫了,沉沉睡去的他们或许在睡梦中看见远方,看见码头,看见渡轮,看见市场,但是,在躺下之前说的那句:“这不是个好地方,我们必须逃离这里。”在疲惫的睡态中终结了。黑屏仿佛如那个还怀着希望的梦一样,却拉进了不再醒来的黑暗中——这是最后的结尾,但是这并不是留下的一个悬念,第一个场景其实已经解开了他们沉睡之后的命运:一百多年后,不远处的河道里驶过一条大船,从左侧画面驶入,在占据了画面四分之三大小之后,又从右侧画面完整驶出,驶入和驶出的完整过程是一百年后贸易发展和发达的写照,但是在这艘巨大的货轮上没有菲戈维茨和景禄,他们躺着,在地底下早就成为了两具遗骸:一个女孩带着心爱的狗在河边漫步,狗嗅到了什么,女孩蹲下身,用手挖着,不久之后,她看见那是两具并排躺着的尸骨,他们就像那个夜晚一样,安静如斯。

最后带着诗和远方的入睡,变成了一百多年后的死亡,在这个时空交错的转变中,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回到那个他们想要逃离的夜晚,在密林深处,在他们身后,其实隐藏着一个拿枪的男人,他跟踪着他们,当枪成为他们身后的武器,也许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密林中响起过两声枪响,这枪声让他们永远离开了关于诗和远方的想象,永远在睡梦中保持在一起的姿势——但是枪声并没有出现在最后的画面里,滤去了这种暴力的可能,让两个心怀梦想的开拓者死去,也许是历史将他们变成了需要面包的面包师,也许是那个久远的时代让他们深陷在美好却残酷的悖论中。

导演: 凯莉·莱卡特
编剧: 乔纳森·雷蒙德 / 凯莉·莱卡特
主演: 约翰·马加罗 / 奥赖恩·李 / 勒内·奥贝尔若努瓦 / 托比·琼斯 / 艾文·布莱纳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上映日期: 2019-08-30
片长: 122分钟
又名: 初生之犊(台) / 深夜里的美味秘方(台)

一个是有着绝好手艺的英国厨师,一个是去过非洲的中国商人,他们在1820年的俄勒冈相遇,他们一样是缺少面包的面包师:菲戈维茨作为厨师,只能和那些人一起迷失在丛林中,摘取蘑菇成为他作为厨师的唯一证明,却被那些淘金而来的同行者鄙视;从广州一路做生意到非洲再到美国,景禄却在密林中找不到食物,遇到菲戈维茨时他说的一句话是:“我肚子饿死了。”两个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在这片丛林里相识,菲戈维茨给他做东西吃,景禄让他住在自己的小木屋里,他们成为了朋友。之所以成为朋友,一方面是两个人此时的身份,他们都远离故土,都是漂流者,另一方面他们都希望在这片未开发的土地上寻找机会,而一个具有市场意识,一个拥有专业技能,于是他们开始了属于开拓者的“创业史”。

一头牛进入了他们的视野,这是来自旧金山的一头牛,当它被轮船载着来到这片土地,它便成为了“第一头牛”:第一头牛的“第一性”有着纯正的血统,当它成为领事的私人财产,“第一性”身上体现着的是殖民者的资本和权力。而对于发现它的菲戈维茨和景禄来说,“第一性”却意味着技术和市场。菲戈维茨知道只要将牛奶加到面包里,就会香甜可口,就可以买个好价钱,因为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这种技术,都没有尝过这样的面包。他们在夜晚偷偷接近那头牛,景禄爬到树上观察周围的情况,菲戈维茨则开始挤牛奶,然后用这些牛奶制作面包,第二天在集市上摆摊,牛奶面包的香味吸引了这里的印第安人,这里的殖民驻守者,这里的来往客商,甚至是领事,“这面包有一种伦敦的味道。”

菲戈维茨用技术开拓了市场,他们的钱袋子慢慢鼓起来,菲戈维茨说想要去旧金山建一座旅馆,这是他创业的理想,景禄也想从这里起步,在“从未停下过脚步”的创业中再继续前进。他们在这第一头牛身上所解决的就是“如何起步”这个难题,但是当他们畅想未来的时候,第一头牛身上的属性,却将他们带入到一个危险的境地:牛是领事的私有财产,他当然不允许有人偷偷挤了牛奶,又赚了他的钱,也就是说,第一头牛身上具有的资本性和权力,是殖民者在它身上的折射,或者说,当菲戈维茨和景禄想从这个象征资本和权力的第一头牛身上获得起步的资本,就是将自己推向了面包师需要面包而悖论中。

《第一头牛》电影海报

一个有技术,一个有市场眼光,技术和市场不能建立在对资本的盗取之上,但是正如他们的友情一样,他们赋予“第一头牛”一种人文意义的建构。菲戈维茨去挤奶是总是摸着牛的身体,他知道这头母牛失去了公牛和孩子,于是他安慰它“节哀顺变”,而挤牛奶的过程中奶牛也非常配合,菲戈维茨便称赞它是“一个好姑娘”,渐渐的,牛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主人,甚至“它”变成了具有人情味的“她”,只有在挤奶中,“她”才能不感到孤单,就像领事说到这头牛的时候,也认为它太孤单了。菲戈维茨就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把牛不仅仅当成是自己赚钱的工具,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血统比他们高贵的奶牛跨越了这种隔阂,而成为开拓者最大的资本,甚至在领事面前,当菲戈维茨走向牛的时候,它也做出亲昵的动作,将头转向他期待一次抚摸。这种人性意义上的情感表达也体现在菲戈维茨和景禄身上,他们住在那间小木屋里,一个在外面劈柴,一个在屋内做面包,两个人就像避世的存在者,在深厚的友情中结合在一起——人和牛,人和人,就像开场白中引用威廉·布雷克的诗句:“鸟儿有巢,蜘蛛有网,人有友谊。”

资本和权力,在技术、市场和情感面前,似乎变成了一种冰冷的存在,但是这种冰冷却可以驱赶他们,当领事发现了端倪,他不容许自己的私有财产成为别人的资本,于是他派人进行了追杀。菲戈维茨和景禄开始了逃亡,在分道扬镳之后,景禄原本可以乘坐印第安人的船只离开这里,但是他却回来了,他回来不是为了取走挂在树上的那只钱袋子,而是为了找到菲戈维茨,而菲戈维茨在密林躲避之后,也悄悄来到了小木屋,他们终于再次相见,这是友情的巨大力量,而当他们再回去看第一头牛的时候,那头牛已经被领事圈在围栏里,一种隔阂,是权力制造的障碍,而两个人失去了一头牛,也失去了机会,更失去了和牛的情感,他们重新变成了被资本和权力驱逐的漂泊者。

技术和市场无法抵抗资本和权力,这是开拓者遭遇的难题,这是面包师的悖论,但是正是因为他们身上还保留着最可贵的友谊,在并排躺着的遐想中,在望见远方的希望中,即使背后有着拿枪的男人,对于他们来说,最后的死亡也成为开拓者的一个隐喻:他们建立在友谊之上的美好希望让他们也成为了这片土地的“第一头牛”,也正是他们找到了面包,找到了自己的路,找到了特殊的味道,在他们死亡的身后才开拓出关于资本的第一片疆土,才制造出驶过大河的第一艘大船,载着他们的梦想,驶进下一个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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