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8-21《福尔摩斯兄弟历险记》：拿烟斗的影子
标注的类型是悬疑，是犯罪，是冒险，也是喜剧，如果说其它的标签都是借用大侦探“福尔摩斯”这一IP而成为虚设，那么“喜剧”才是这部电影唯一的类型标签：福尔摩斯竟然有一个叫“西格森”的兄弟，这个“福尔摩斯兄弟”竟然也可以成为侦探，在对所谓案件的涉足中竟然最后侦破了，正是因为对“福尔摩斯兄弟”无中生有的创造，正是对侦破案件歪打正着的设计，正是最后回到皆大欢喜的结局，吉恩·怀尔德自编自导自演的这出喜剧在夸张、奇幻和戏谑中具有了喜剧效果。
但是在去除了其他标签而独有“喜剧”的设置中，这难道不正是一幕怀尔德编导的戏剧？而且这是一个“戏中戏中戏”的嵌套结构，由此形成了在“结构主义”和分析美学意义上具有的阐释意义。在片名被打出之前，电影完全可以看出是一部历史电影：具体的时间是1898年，具体的人物是英国女王和外交大臣德雷克里夫勋爵，具体的事件是一份秘密的文件，当女王将这卷文件交给勋爵，她对她说的是：“英国的命运现在在你的手里。”这是这一文件具有的现实意义，在保险柜被撬、文件被盗，抽着烟斗的福尔摩斯和华生在讨论这起失窃案时还说到了文件的重要性：“这个国家会因此卷入毁灭性的战争中。”而女王开始怀疑这是法国人干的。具体的时间、历史中的人物、重要的国际影响，让机密文件失窃案构成了历史和现实的面向，而电影在这里所具有的标签是悬疑，是犯罪，更是冒险。
当抽着烟斗的福尔摩斯说自己没有时间调查这一案件，推荐自己的兄弟西格森代替自己进行侦破，“代替”也成为故事和画风转变的一个标志：福尔摩斯退场，西格森上场，于是电影进入到了喜剧之中，“喜剧”不仅意味着故事在一种令人发笑的层面上展开，电影的场景也完全进入到喜剧之中。撇开电影中具体细节和连接的逻辑关系不谈，当女王交给勋爵那份秘密文件，忽然从楼梯上掉落，这种猝不及防的命运也就意味着喜剧的真正开场。第一层喜剧当然是关于这份文件的，它关涉的是英国外交秘密，和英国的命运有关，和英法之间的国际关系有关，有人从保险柜里盗走，实际上这就是一场演出：那个自称贝西的女人找到福尔摩斯，却见到的是福尔摩斯的兄弟西格森，这是一种“代替”，但是“贝西”也是一个骗子，因为西格森识别出她是冒牌的，演唱贝西的歌不是她本人，而且贝西已经去世十二年半了，这个女人不是贝西而是珍妮·希尔，这当然也是一种“代替”；珍妮后来又说自己的父亲是外交大臣雷德里克夫勋爵，当西格森去拜访勋爵，勋爵马上将他赶走，因为自己的女儿只有十二岁，这又是一次“代替”；珍妮说出了实情，自己不是勋爵的女儿，而是勋爵女儿的家庭教师兼勋爵的情人，她需要这份文件是因为她要演出一幕歌剧，那文件就是歌剧的曲谱，一份关乎国际关系的秘密文件竟然是曲谱，这又是一次“代替”；教授作为国际间谍，当然想要获得这份文件，他出价5万英镑想从歌剧院的老板甘贝迪手中得到文件，但是最后文件还是在歌剧院的演出中发挥了作用，这是不是又是一次“代替”？
| 导演: 吉恩·怀尔德 |
“代替”成为文件相关人物的不同处境，代替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回到剧院演出的本质：表演，就像珍妮第一次找西格森被西格森识破身份，她说：“我在表演，因为我想获得一个毫无戒备的观众。”通过仿真的表演，测试是否有毫无戒备的观众，这就是代替的戏剧性运用，所以在歌剧舞台上演出时，除了排练好的歌剧之外，还有纷纷加入其中的表演者，包括西格森和他的助手奥维尔，包括教授，甚至本来在剧中表演的珍妮和甘贝迪也变换了角色进入到另一种表演中。而除了舞台上错误百出甚至混乱的演出之外，台下的观众也各自怀有目的，他们也称为了演出的一部分，在这个意义上，舞台上下都成为了更大意义的一出戏，这就是“喜剧”的本质，代替而表演，谁都穿着戏服，谁都带着面具，到底谁是真正有现实目的的人，到底谁是为了那份密件而去？
在这个意义上，不再是专名的人都成为随时可以表演的演员，他们也都成为了这出戏的“函项”，于是这个喜剧在形式意义上就变成了悬疑，变成了冒险。第二层的“喜剧”其实才是怀尔德力图表现的，整个电影的场景设计就是一个夸张的“舞台”，电影的情节推进就是“冒险”：用自行车的动力启动自动击剑训练器，马车追逐中的巨大手套和巨大鞋子、毫厘之间切掉了臀部裤片的电锯、午夜12点闹钟敲响形成的机关，这些都是用来“表演”的装置，它构成了电影叙事的舞台。当然，像傻瓜一样的西格森、眼珠子暴突的奥维尔、摸胸才能在刺激中讲真话的珍妮、面目夸张的教授、光头的布鲁纳，他们也完全是怀尔德塑造的演员，这些表演的装置和被塑造的演员，成为了“喜剧”第二个层面的存在——所谓恶搞，所谓戏谑，正如前BBC福尔摩斯的扮演者道格拉斯·威尔默所说：“怀尔德完全没有掌握福尔摩斯这个人物的精髓，我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个愚蠢的人，怀尔德的幽默感对我而言太低级了。”
“戏中戏”的结构让电影更具戏剧性和喜剧性，但是这部电影真正被忽略的是这个戏中戏之外的戏剧，那就是“福尔摩斯”的在场，拿着烟斗的福尔摩斯在一开始和华生讨论时出场，之后他的位置由西格森代替，但是他虽然被代替了但是处处在场：在珍妮进入勋爵的房子时，教授和布鲁纳在后面监视着她的行踪，而更后面是拿着烟斗的影子，他无疑就是福尔摩斯；在剧场演出而陷入混乱时，观众席上坐着抽烟斗的人，他不正是福尔摩斯？在西格森和教授在高处击剑对决，教授坠落到河里，墙上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拿着烟斗，这就是福尔摩斯和华生……福尔摩斯退场，但是福尔摩斯却总是在关键时刻在场，这也就意味着虽然西格森介入到了案件之中，真正破案的幕后推手则是福尔摩斯，他是作为观众的函项，也是作为主角的函项，但是当他在场，他所看见的不正是每个人在这个案件中的不同演出？
“拿烟斗的影子”在暗处，是背景，却主宰着案件的走向，这像不像“这不是一只烟斗”所表达的能指和所指的不同意义？拿着烟斗的福尔摩斯是“戏中戏中戏”的绝对主角，但是拿着烟斗的“福尔摩斯”又成为了怀尔德的一个巨大符号。
《福尔摩斯兄弟历险记》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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