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28《普通事故》:噩梦尚未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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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运、走动,停下,是听到了由远而近行走的声音,时重时轻,时缓时急,这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刺耳——是义肢走动的声音,他就在身后。当巴希德以背对的方式“面对”这一声音,当贾法·帕纳西制造了长达一分钟的静默,开放性结局预示着没有结局,这起“普通事故”也绝非是解决了的普通事故。

为什么巴希德会停下自己的脚步?为什么巴希德没有转身?为什么帕纳西要用一分钟的静默表达结局的可能性?的确这是这部电影最大的留白,当巴希德以为自己的“报复”行动结束,当他以最大的善意“释放”了私刑的人质,那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是不是另一个开始?这个开始会导向哪个方向:或者在被他们称为“杂种”的埃克巴尔“绑架”和受尽侮辱之后,选择回来复仇,因为这起“事故”的主要实施者是巴希德;或者埃克巴尔在“获释”之后选择回来感谢,因为在自己不自由的时候,是他们把昏迷的妻子送到了医院,并最终让儿子顺利降生;或者巴希德听到的声音只是一种臆想,埃克巴尔根本不知道是谁绑架了自己,又是谁送妻子上医院让自己有了一个儿子。一分钟的静默岔开了不同的可能,也让巴希德面对命运的转折,但是背影之后的声音传来,在无法看清巴希德表情和无法知道接下去发生的故事中,帕纳西在“无法”中制造的缺省恰恰意味着事故没有结束,噩梦当然也没有结束。

一分钟的静默其实是帕纳西将这个“普通事故”置于了这样一个议题里:当对体制中的仇人的复仇变成了一场“私刑”,它的必要性在哪里?它的可行性又在哪里?或者第一个问题并不是问题,当巴希德绑架了埃克巴尔,当他找到了当事人确认被绑架者就是当年迫害他们的杂种,他所要做的就是在埃克巴尔“招供”之后对他进行复仇,复仇的方式当然是私刑,这就是私刑的必要性问题。在这个问题没有疑问之后,他所面临的是可行性问题,而且不仅巴希德,还有“复仇者联盟”的希瓦、戈莉和哈米德,甚至包括没有直接参与的萨拉尔。本来巴希德将埃克巴尔绑架了之后,他直接将其生埋,这就成为了他个人的复仇,但是埃克巴尔却哀求他不要杀了自己,因为自己不认识他所说的埃克巴尔,而是拉希德·莎赫萨瓦里,巴希德这时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搞错了,于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过去那个杂种,所以通过不同途径找到了其他人,从而开始了关于私刑的可行性讨论。

导演: 贾法·帕纳西
编剧: 贾法·帕纳西
主演: 瓦希德·穆巴谢里 / 玛丽亚姆·阿夫沙里 / 艾卜拉希姆·阿兹兹 / 哈迪斯·帕克巴滕 / 马吉德·帕纳西
类型: 动作 / 惊悚 / 犯罪 / 冒险
制片国家/地区: 伊朗 / 法国 / 卢森堡 / 美国
语言: 波斯语
上映日期: 2025-05-20
片长: 101分钟
又名: 纯属意外 / 纯属伊朗意外(港) / 一个小事故 / It Was Just an Accident / A Simple Accident / Un simple accident

巴希德找到萨拉尔,萨拉尔的态度很明确,他认为这种行为是疯狂,“他们会自掘坟墓的。”但是巴希德并不同意这个说法,于是萨米拉给了他希瓦的电话,巴希德找到了希瓦,希瓦正在为戈莉和阿里拍摄婚纱照,她也认为自己好不容易过上正常生活,不想参与其中,但是巴希德说起“杂种”逮捕自己时的情景,希瓦感同身受同意了,但是那时的她被蒙着眼睛,不知道当年的刽子手是不是就是眼前的人质;但是即将走进婚姻殿堂的戈莉也是受害者,她听到杂种被绑起来了,情绪开始激动,但是她一样不能确定是不是就是刽子手;希瓦建议去找哈米德,哈米德在摸了义肢之后,很肯定说就是他,而且他就想当场把他解决掉。实际上到这里,这依然是一个私刑的必要性问题,因为要实施私刑,就必须不伤及无辜,只有确认是他才能实施行动。四个人结合成复仇者联盟,确认了眼前的人质就是当年的杂种,那么如何处理他就成了一个问题,这就是真正私刑可行性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痛苦的经历,每个人都生活在噩梦中,“他毁了我的一生”,这几乎是大家对他的共同控诉,但是巴希德选择将他埋葬,哈米德想要把他杀死,在希瓦看来似乎就是以暴制暴,“冤冤相报何时了?狗咬了你难道你必须去咬狗?”而哈米德愤怒地表示:“这是战争,他不死我就会死。”埃克巴尔的罪状罄竹难书,但是他所犯下的罪是不是体制导致的?或者在这里是不是还有“平庸的恶”的探讨空间?对于私刑可行性的矛盾,在帕纳西那里却慢慢变成了正义还是道德的问题,私刑本来就是在法律层面得不到正义而实施的行为,它是正义缺失的一种补偿,所以它就是非法的行为,而在受害者看来,非法却合理,甚至这种合理性变成了私刑的合法性。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个插曲,埃克巴尔的女儿打来了电话,她哭诉着说怀孕的母亲昏迷了,于是大家开车去了他家里,把埃克巴尔的妻子和女儿送到了医院,并最终迎来了儿子的诞生,在医院里,巴希德还让每个人拿出200元筹款给妻女,在平安无事之后他们才返回,巴希德支开了太过偏激的哈米德和准备结婚的戈莉,将这件事又变成了个人的私事。

《普通事故》电影海报

希瓦却没有走,他们把埃克巴尔绑在了树上完成了埃克巴尔的“招供”,埃克巴尔说自己只是按照体制的要求行事,说自己为了家人而工作,埃克巴尔说自己最初有负罪感最后麻木了,他只求他们放了自己和家人在一起。巴希德和希瓦控诉了埃克巴尔的罪状,最后巴希德留下了埃克巴尔的证件,还留下了一把刀,然后开车离去。从他们送埃克巴尔的妻子和女儿去医院之后,这场私刑就慢慢改变了性质,巴希德的帮主,大家的筹款,都散发出人性的光辉,更是一种道德的体现,而最后巴希德没有“处决”埃克巴尔留给他生还的希望,更是在控诉、审判之后给了体制刽子手道德上的救赎机会。所以“普通事故”从暴力的私刑变成宽恕的救赎,体现的是帕纳西的一种态度,但是当这个事故又以声音、背影和静默的方式走向未知的结局,帕纳西其实在传递着更多的悲观和绝望:留给体制下的个体以希望,他依然可以重新回来复仇,当受害者选择宽恕,他也依然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因为噩梦从来没有在自己拿出善的时候消失。

这可以视为帕纳西基于自己经历的一种表达,2010年,他被捕,起诉的罪名是“体制宣传煽动和共谋罪”,这一罪名就是电影中巴希德的罪名,帕纳西被判处六年监禁,并附加20年的禁止令,其中包括禁止片电影、对媒体发表言论、出国等措施;2020年帕纳西再次被监禁,2023年他通过绝食抗议的方式被释放,这部电影也成为他获释之后的回归之作,也由此成为了欧洲三大电影节最高奖大满贯导演。有过数次被监禁经历的帕纳西,在这部电影中依然揭示了伊朗社会的苛政、滥权和贪污,只不过苛政和滥权是通过暗线反应的,而贪污构成了叙事的一个情节,当巴希德那辆车上绑架着埃克巴尔,当大家对如何处理他发生争议,却被两名巡逻的警察发现,阿里主动给他们送钱,两名警察竟然拿着pos机,贪污变成了在大街上公开进行的交易,的确太过讽刺。但是当帕纳西将这个问题置于暴力和道德、体制和个人、罪恶和宽恕的天平上时,并不是他对黑暗现实的一种妥协,当他把巴希德拖进一分钟的静默中,无法逝去的噩梦,宽恕之后的暴力带来的更多的恐怖,更大的迫害。

在这部金棕榈获奖电影中,帕纳西对现实黑暗的揭露还是太过直白,甚至除了静默带来的效果之外没有什么悬念,尤其是被绑架的埃克巴尔最后确认就是“杂种”,就少了歧义性和争论的空间,这也不再是一个对身份“确认”的问题而是变成了如何招供的问题。另外比较脱离现实的是巴希德在跟踪埃克巴尔之后,竟然在大白天、大街上,他将埃克巴尔用车门潦倒,然后绑住关进了后备箱,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就没有人发现?如果这真的是伊朗的现实,那就变成了比电影更令人恐怖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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