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8-21《阳光小子》：这永远是你们的舞台
1975年的沃尔特·马修和乔治·伯恩斯都不算老，马修其实只有55岁，距离去世的时间还有25年；比马修年长24岁的伯恩斯，一直活到1996年的100周岁——如果从去世时间往前推算，两人真的还没有进入到晚年，当然，在赫伯特·罗斯的电影里，相伴演出了43年、因为矛盾而分开11年的两个人，看上去的确生活在人生的暮年，当不再年轻，不再有激情，甚至回忆中也有着太多的无奈，他们也只能在内心感慨时光的无情，片名《阳光小子》就是他们曾经在舞台上搭档演出的节目名，它和现实形成的反差更让人唏嘘。
马修饰演的威利脾气暴躁，整天絮絮叨叨，言语中充满了对这个时代的不解甚至怨恨，这是一种老年人的常态，它以“错误”的方式成为日常：面试薯片广告代言人，把地址上的东区看成了西区，把修理厂看成广告公司，在工厂年轻人提醒下，他还是走错了方向；赶到广告公司已经迟到了，却还在抱怨薯片袋子湿了，还是忘记了广告词，还在说导演的问题，还在不停强调“我是专业人士”；公寓里向物业的“西班牙小子”发火，不幸被困在了电梯里，一个人住的家里，茶壶里的水沸腾发出的啸叫声意味是电话铃声，那扇门只要轻轻一滑却始终打不开，凌晨2点半给侄子本打电话吵醒了他们，还以为时间是白天的十点多……这就是威尔的生活，同样住在新泽西女儿家里的刘易斯也困在时间里，虽然他的脾气比威利好多了，当本去拜访他，他似乎记不得自己说过的话，也总是重复话题和问题。
这就是威利和刘易斯的老年生活，但是赫伯特·罗斯并不是在电影中讲述“当你老了”的困顿，而是要把两人积怨了11年的矛盾化解，而矛盾化解就需要回到矛盾产生这个起点上：按照威利的说法，他讨厌刘易斯，而且这种讨厌上升到了对艺术的理念，“我讨厌狗娘养的，这就是艺术上的差异。”对刘易斯无法接受的行为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在两人搭档的时候刘易斯总是用手指戳他，这种习惯动作让威利忍无可忍，另一个毛病就是刘易斯在发带“T”的音时总是喷口水。这的确是刘易斯的习惯性动作，在本经过多方努力撮合他们再一次走上舞台，在他们以前演了无数次的“就诊”演出中，威利再一次感受到了刘易斯的这两个坏习惯，这次他依然无法忍受，当场在舞台上发飙，最后带来的可怕结果是：威利心脏病突发倒在了地上。对于这两个坏习惯，刘易斯没有否认，但是他并没有成为矛盾爆发的主动者，“我不恨他，但是我受不了他。”如果说威利很明确指向了刘易斯的坏习惯，那么刘易斯对威利诸多毛病反而采取了更宽容的态度，但是两人之间似乎已经画出了一道鸿沟，似乎再也难以通过个人的努力而化解。
| 导演: 赫伯特·罗斯 |
但是，赫伯特·罗斯采取的叙事却是将舞台延伸，从剧场内延伸到剧场外，延伸到生活中，延伸到他们可能的记忆中，毕竟，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搭档，毕竟他们在舞台上合作了43年。在本的努力下刘易斯来到了威利的家，当本离开，两个人只能面对彼此，他们的对话就变成了新的舞台剧：威利以泡茶为名待在厨房里，之后给刘易斯上了茶，但是上茶和放糖都是硬生生的；威利先问起了刘易斯已经去世的妻子莉莲，然后找到了报纸上登载的关于索尔伯顿病逝的消息，关于谁是“索尔伯顿”，两个人的信息出现偏差，于是开始了争论；后来他们开始排练以前合作的那幕，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布置场景，威利把立灯拿到边上刘易斯则将它放在中间，威利再次拿走刘易斯再次拿回，如此三番五次，两个人来来回回；最后还原场景，刘易斯退出门，然后敲门，威利去开门却又打不开门，竟然责怪刘易斯在外面锁住了，争吵中门却打开了；按照节目，刘易斯敲门之后，威利会说“请进”，但是他说了“进入”，于是刘易斯开始生气，这是不友好的表示，更是对以前合作节目的篡改……两人矛盾升级，争吵不断，甚至威利拿起了一把刀。
在生活中他们没完没了争吵，这是舞台的日常化呈现；好不容易让他们在此走上舞台，戳手指和吐口水让威利无法忍受，两个人在舞台上发生口角，这是舞台表现的重演；当威利突发心脏病倒在地板上，舞台上的演出彻底结束了，而属于他们的舞台却没有因此落幕。刘易斯在威利住院的时候，在女儿多丽丝的陪伴下坐在长凳上，威利在家休养的时候，刘易斯上门打招呼，虽然威利希望他前来道歉，但是刘易斯并没有遂人心愿，坐在那里的时候，他告诉威利：“你总是把笑话看得太认真了，它们只是笑话，我们在舞台上演了43年喜剧了，你一次都没有真正享受过。”威利把舞台只是当做了舞台，他把一切也看成是演出，而刘易斯却把喜剧当成生活的一部分，并从中感受到了快乐，也许这才是他们真正差异所在。
于是，赫伯特·罗斯将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变成了生活化的舞台：威利坐在床上，刘易斯陪在旁边，他们说起那些曾经耳熟能详的名字，他们回忆着43年的点点滴滴，然后摄影机沿着轨道慢慢后退，从客厅退出，从房间退出，接着灯光渐渐变暗，退出、变暗，形成的就是一种舞台效果，当整个舞台都交给曾经的搭档现在的朋友，他们在时光的深处正在演出着另一幕人生之喜剧。
《阳光小子》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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