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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C41·2121022·0928 |
作者: 【日】村上春树 著 | |
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 | |
版本:2006年08月 | |
定价:13.00元 亚马逊9.40元 | |
ISBN:9787532740536 | |
页数:148页 |
林少华的序,在政治事件钓鱼岛之后,总觉有一点反讽的意味,而在《天黑以后》之后,这部短篇小说集《东京奇谭集》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那里是不是还有着现实以外的入口?“依然在不动声色地拆除着现实与非现实或此岸世界与彼岸世界之间的篱笆,依然像鹰一样在潜意识王国上空盘旋着,寻找更深更暗的底层,依然力图从庸常的世俗生活中剥离出灵魂信息和人性机微。”五篇“奇谭”分别为《偶然的旅人》、《哈纳莱伊湾》、《在可能找见的地方,无论哪里》、《天天移动的肾脏石块》和《品川猴》。在最后一篇《品川猴》中,一个叫安藤瑞纪的年轻女子得了一种“忘名症”,每星期有一两次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几经周折,查明“忘名症”起因于一只猴……虽说是“奇谭”,但村上春树在小说中讨论的仍然是形而上的人生问题。
《东京奇谭集》:找回原原本本的自己本身
丈夫就此消失了,像烟一样。自那以来杳无音信。在连接24楼26楼的楼梯中间,从我们面前消失了,无影无踪。
——《东京奇谭集·在所有可能找见的场所》
24楼和26楼,2609室和2417室,楼梯和电梯,两个世界在行走,它们之间有宽大的楼梯相连,“往来即使慢走也超不过五分钟”,而在丈夫的楼梯世界里,也还有一个锻炼者,一个抽烟的老人和一个小孩,但是他们都隔着电梯里,隔着另外的世界,却像烟一样消失,不仅是25分钟消失在那里,还有“二十天时间记忆的消失”,去往了哪里?“在所有可能找见的场所”之外,是不是还有另外的场所?
消失,并不如真实的场景一样。“24楼与26楼之间的转角平台上放着三沙发,墙上安着一面大镜子。”还有带垫子的烟灰缸,以及盆栽赏叶植物,真实与虚幻,就如电梯和楼梯,隔着不同的世界,行走着不同的人。那面镜子里映照着什么?除了“里面映出一如平日的我”,还有不一样的自己,我站在那里,仿佛是被带向消失的场所,带向不一样的现实:“镜子彼侧的自己比此侧的自己看上去多少胖些,还有点儿乐呵呵的。”彼侧和此侧,又是被隔开的两个世界,那么那个“二十天时间记忆的消失”和仙台,是不是就是镜子前面的“彼侧”?二十天长度的胡须,减了十来公斤的体重,眼镜也没了,谁知道那个在仙台站的丈夫不是另一个人?
真实是存在的,譬如便签上的那些记录:“68岁,僧侣,净土宗。”“婆婆,24楼,63岁,Merrill Lynch,26楼,品川区”“9·3,高尔夫,雨,在家,母亲→电话。”“薄饼,十公斤,楼梯,电梯”……但是这些记录在纸上的东西,是不是一定逃离了镜子,逃离了电梯,或者逃离了时间?24楼和26楼之间是巨大的存在,消失和回来,是“百分之百把自己托付给时间的流沙”。时间在消失,所有真实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偶然才拥有的,“yeah,it's 10 t0 4 (差十分四点)。”手表之外,是一张唱片,时间幻化成《1o t0 4 at the 5 Spot》的记忆,可是拆除了两边的隔离,是不是一定会看到自己?
偶然而来,是突袭,是惊诧,甚至是诡异。镜子里的世界隐藏着一个看不见的鬼神,看上去像是自己,却永远不是自己,永远是虚幻的镜像。 《巴巴多斯》(Barba-dos)和《灾星下出生的恋人们>( Star Crossed Lovers)这两首曲子也是镜中之物,在我的头脑中,而“生涩”的曲目竟然就是托米·弗兰纳根的要进行的演奏内容,“从多如繁星的爵士乐曲中最后挑这两支连续演奏的可能性完全是天文学上的概率。”那两首爵士乐曲宛如女子右耳垂的一颗黑痣,因为“年长两岁的姐姐在差不多同一位置也长着一颗差不多同样大小的黑痣”。镜子人生的此侧和彼侧,还有乳腺癌,还有单腿冲浪者,他们闪现在已经消失的时间记忆里,却不小心蔓延开来,让人“感到一种类似窒息的怀念之情”。所谓偶然,所谓巧合,所谓离奇,就是如此被真实的现实窒息着,找不到从镜子里逃离的可能。
“若干巧合重叠在一起,结果被领往意料不到的场所。”那场所当然在24楼与26楼之间,当然在黑色肾形石移动之间,在日本和哈纳莱伊湾之间,在安藤瑞纪和大泽瑞纪之间。“肾脏石具有自己的意志。”那意志也在真实之外,不断地移向新的世界,而即使扔进大海,扔进现实的大海,也一定会出现在那张桌子上,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她向那石块低语倾诉”。而在哈纳莱伊湾的冲浪游戏中,失去生命的儿子最后只是以尸体的样子出现,母亲从日本匆匆赶去签字,但一样是隔着那楼梯:“幸想道,自己在用美国运通卡支付儿子的火葬费用。她觉得这对她是很不现实的,和儿子被鲨鱼咬死同样缺乏现实性。”而一个单腿日本人的出现也只是在另外人的传说中,而母亲似乎永远看不见。单腿冲浪者的意象就像那个松中优子留下的名牌,然后消失,然后死去,却言中被猴子偷去了名牌。如果从概率来说,这是永远解释不清的传奇,这是永远会成谜的巧合,这也是不断消失的记忆。
那一定会有一个场所重新打开了门,从巧合和离奇的现实中走出来,从小说的虚构中走出来。“看来,仅仅身为小说家这一点,就可使别人把我所说(所写)的或多或少视为‘无中生有’。”无中生有是不是另外一面镜子,那么我还是一个第三人称,“村上是此文的作者”,那么就开始了,作者不是我,是第三人称,是那个不收酬金的调查者,是“真正有意义的女人”既不多于三个,又不少于三个的小说作者淳平,黑色肾形石其实在他的小说里。当脱离了虚构脱离了巧合,当第三人称的叙述走进真实的时候,其实一切所谓的小概率甚至完全巧合的事情都有了另外的出口,就是找到自己,找到“原原本本的自己本身”。四十一岁的钢琴调音师同女孩性交终于成了一件精神负担,因为他是一个同性恋,而在社会的巨大压力下,他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甚至他“此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一可能性”。巧合的故事里,是星期二上午的咖啡屋,是查尔斯·狄更斯的《荒凉山庄》,也是右耳垂的黑痣,是不得不进行的乳腺癌手术。其实是没有发现自己,在规则中迷失,而最后“放弃将来当钢琴手和公开自己是同性恋者”却是为了“找回原来的自己的,找回原原本本的自己本身”。在规则中,身份被隐匿了,甚至身体里的某种病态也被隐瞒了,那个女人没有将乳腺癌手术告诉自己的丈夫,而母亲在儿子冲浪死去的哈纳莱伊湾没有看见过单腿的冲浪者,还有叫“安藤瑞纪”的女人,因为“同一个叫‘安藤隆史’的男子结了婚,结果名字就成了‘安藤瑞纪’”,而所谓的名牌被偷走就是自己的名字被偷走自己的身份被替换。
因为没有了自己,因为隐匿了身份,所以一切发生的故事看上去都不真实,充满了巧合甚至离奇的味道,才使“遥控器和摆设物之间”相距了很遥远的许多光年,才使镜子可以通向二十多天之后的仙台,也使肾形石每天都在移动中。而一旦找到24楼和26楼的那个秘密,找到自己的位置和同性恋的身份,找到自己真正的名字,巧合便没有了。去往哈纳莱伊湾的母亲找到了自己,“一如那位日本血统警察以沉静的语声提示的那样,自己必须原原本本接受这里存在的东西。”而淳平所遇到的“真正有意义的女人”或许也不是父亲规则里的三个,贵理惠最终离开他而去也只是为了寻找到自己,寻找到原原本本的东西:“职业这东西应该是爱的行为,不像是权宜性的婚姻。”而安藤瑞纪的人生里“几乎找不出戏剧性因素”,或者说找不出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自我,跟了丈夫的姓氏,甚至那婚姻也只是“权宜性”的,所以“没有场面切换,没有特写,没有高潮,没有低谷,没有引人入胜的趣闻,没有预兆,没有暗示”的人生被猴子偷去了名字,也是可以预料的结局,只是用动物拟人来表现失落的自我,似乎也是为了凸显偶然的意义。
当小说中的他们都在寻找原原本本的自己,那个叫“村上”的“我”其实也回来了,第三人称的讲述者是带着“微不足道的、鸡毛蒜皮的经历”来的,是“为我微不足道的人生足迹增添了色彩”,所以,我露面了,而且在“一九九三年至一九九五年”,住在马萨诸塞州的剑桥,写那部叫《奇鸟行状录》的长篇小说,如此等等,回到了村上的身份,原原本本的自己也就“从虚构之中大胆地无中生有中”里走出来,就像被猴子还回了名牌和名字,“进展或许顺利,或许不顺利,但不管怎样,那终究是她的名字,此外别无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