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14 卡夫卡的隐喻
对夜的恐惧无论如何是伴随着人的成长而与日俱增,认知范围的扩大意味着非认知东西的增多,几乎是一种二律背反。不是少年的小五已经感觉到了这样黑夜的无尽,而且要在黑夜中进入非现实的梦境,更需要一种面对的勇气。我没有细细探究小五的心态,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心底有一种白天无法体验的害怕,在我们相处的夜晚,他的要求是在他身边,让他安然进入梦乡。
这样倾向越来越明显,甚至他会做出宁愿让我先上网写博客,他独自玩,而后陪他睡觉的牺牲,因为醒着可以抵挡更多黑夜带来的不安,而入睡之后隐喻便会大面积进攻,因为有我在,小五至少会感觉温暖的。我不觉得小五是敏感的,这是一个成长必经的阶段,我答应他,用我的力量把黑夜各种可怕的可能化解,以此,将进入一个他自己感觉踏实的世界。
我坐在床上,旁边的灯有些阴暗,小五沉沉睡去,我没有猜测接下来的梦中情节。他的计划安排倒让我有了时间可以很明白地去触摸夜,以及做一些只在夜晚可以做的事情。很安静,我几乎有些遗忘地拿起掩卷很长时间的小说,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片段地连接起来,生活不及一本书完整,我的阅读看上去是收拾断裂的记忆,一个人的夜晚,是一个人的隐喻,患有性别同一性障碍的大岛曾反复对少年卡夫卡说:“世间万物无一不是隐喻”,我相信了,在这个夜的中心,在小五沉沉入梦的路口,我看到大片的隐喻蜂拥而至。
连起点也是:444页,第44章:《中田沉沉睡去,不再醒来》。
好像是进入了书中那个奇幻的入口石,里面有着我们无法预知的秘密,隐喻是现实最后的堡垒,田中君在睡梦中死去,安详,满足,像完成了一件最伟大的工作,一个失去战争记忆,一个看不懂文字的老人,当烧掉佐伯所有罪过承揽下来的文稿时,他已经完成了使命,不解的历史被毁灭,隐喻也就消失了,“世界是隐喻。”文字其实是一个符号,而当“海边的卡夫卡”成为音乐,成为画像的时候,成为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的时候,隐喻消失之后,整个世界就“如剪纸一样立起,开始独自行走”。
入口石合拢,少年田中又成为少年卡夫卡,在经历了杀父、奸母、与姐姐做爱的“俄狄浦斯情结”之后,其实少年的寻找就已经划上了句号,先前“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已经不是不可及的目标,而已经变成现实一种,弑父奸母这个人类最大禁忌,最后也会得到宽许和容忍,所有少年的逃避都是在还原一个隐喻,而当隐喻以现实的面目出现的时候,“弄明白活着的意义”就是“最好先睡一觉”。一切使用语言的思考和表达是彻底缺席的,剩下的就是“一觉醒来,你将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
文字和一切文艺手段的创造都是虚幻的,是无法抵达“卡夫卡”这个隐喻中心的,不管是田中君在入口石之后的死亡还是少年卡夫卡的入梦,所有的现实和非现实的命运都可能没有终点,“海边椅子上坐着卡夫卡/想着驱动世界的钟摆/当心扉关闭的时候/无处可去的斯芬克斯/把身影化为利剑/刺穿你的梦。”正像《海边的卡夫卡》歌曲里唱的那样,我们的阅读,我们的理解,以及反复的寻求隐喻,或许是越走越远,或许你也成为文本的一部分而无法突围。
![]() | 作者: [日] 村上春树 |
当情节本身成为你通行的阻力的时候,当故事在你看来变得支离破碎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小说还原成文字的组合,正是因为文字里面的内在张力,温文尔雅,才让我在断裂阅读中依然能有到快感,一个少年的成长,从出逃到回归,在我们绞尽脑汁的理解中,真相其实简单明,命运无非是一个嘲弄人的微笑。
在最后7章的翻阅中,我一直陪伴着小五,或许,在他安静地睡眠中,也没有什么隐喻,甚至没有梦境,经验主义的猜测会让我们感到恐惧,感到深入其中而无法自拔的恐惧,那年,我们每个人懵懂而莽撞地扎入社会,但其实,隐喻正在一批批死亡,夜很黑,只是夜而已,世界是如此真切,“一觉醒来,你将成为新世界的一部分。”
我们都是少年卡夫卡。
题图:徐招兵《捕捉系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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