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05 被压缩的图像 被扩张的世界
它一定是特殊的,它的特殊在于16K的彩色铜版纸,在图书世界里特立独行,而它的更特殊之处在于超越了文字,超越了文字世界传递的曲折,面对我们未知的空间,面对已经被发现的世界,我们不断地征服,只为寻找到这个世界的真相,寻找到我们空间之外的存在,看起来,这是充满科学实证主义的探索,但是对于“改变着王朝、帝国、当地社会以及个人的世界”的地图来说,开始和最后的疑问是:谁在世界的中央?
萨拉·本多尔似乎要为地图的工具属性之外,论证一种形而上的意义,他说:“地图是权力、权威和支配能力的体现。”作为一种图像呈现的方式,地图到底是再现还是表现?到底是真实还是想象?是地图改变了世界还是人改变了地图?“100 Maps That Changed the World”,Changed是一个过去式,代表着历史,代表着发生的过去,所以它是一部地图的历史,关于技术,关于思想,关于世界,“这种再现使人们对事物、概念、状况、过程或人类世界的重大事件形成一种空间上的理解。”既然是个人理解,就必定带有历史和国家的局限性,就必定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而那些图像中更多的想象是可以夸大、隐瞒和歪曲的。
很明显,地图是一种空间的坐标,它可以改变世界,也就会在两个层面上发生改变:一是怎么能改变世界?二是改变了谁的世界?作为对世界观的一种认识,地图就是要告诉别人世界是什么,我们生活的地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这个问题是对于人类有限视野的挑战,一个个体,或者一个城市,或者一个国家,如何发现自己,如何发现自己生存之地。有限对于无限,永远是无法穷尽的渴望,所以从认识论上说,这是人类的本性使然,这种天生的空间思维能力,就是:这个是指”这里,那个是指“那里”(this is here,that is there),它提供给了人类最充分的想象力,提供了一种关照世界的多元角度,这种角度就是公元前600年前巴比伦的八个三角形,就是希腊人提出的“世界是个球体”,就是托勒密的地图投影,就是《词源》开始的T-O地图格局,他们发现了世界,他们把世界描绘成自己想象中的存在,于是,世界开始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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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代世界:呈现自然景观”到“古典世界:创立科学”,再到“中世纪的世界:这里有怪物吗?”,他们对于地图的认识已经伴随着世界观的初步形成,而那个神秘的世界其实越来越具有了宗教的救赎,特别是中世纪的世界观,完全被宗教化和哲学化,而目的就是要在地图中寻找到对于精神发展的动力,“地图忠实地反映了对神的秩序和神的蓝图的笃信。”世界的不可知也正是为宗教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在地图世界里,《圣经》的权威合法化,“并由此支持了基督的教义和信条。”在埃布斯托夫地图中,完全是受难基督的十字架:上端是头部,下端是脚 两手分别指向南北,耶路撒冷位于地图的中心,亚洲则由此一直向东延伸。而伊拉克的《世界地图》,则以麦加为中心,将世界描绘成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圆。当世界被神话成基督的身体,当基督的臂膀拥抱着世界和他的人民,人类世界正在走向一种奇特的宗教宇宙观,而“T-O地图”把世界分成亚洲、非洲和欧洲三部分,实际上也是打上了深深的宗教烙印(T以希腊字母tau命名)。
在十字架上,世界并没有被颠覆,而这正是人类对于未知世界的合理认识,宗教的救赎让地图对于精神的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而这也为地理大发现的时代的到来奠定了基础,人类对于世界的认识必定要跨越宗教,而走向更理性的视野。而在物质主义的地理大发现时代,地图完全成为人类征服自然征服世界并且人类化的工具。这是一个质的变化,世界一开始是在人类有限认识之上的存在,它压抑着人类的自我解放和自我拯救,所以在宗教中,人类找到对抗的力量,而随着人类对于外部世界的接触越来越多越来越具体,终于从认识世界变成了改造世界,而改造世界也将地图放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拓展着人类的视野,也延伸着人类的足迹,从《世界志导言》上美洲的出现,到贝海姆地球仪的诞生,以至美国南北战争爆发,英法殖民地争夺,“The world turner upside down”,是的,世界颠倒了,大西洋成为“大英帝国之海”,各帝国主义国家开始了世界的殖民化,远航的目的,也不仅仅是建立贸易关系,更多是一种对世界的渴望,托马斯·奎因的“启蒙时代”或“理性时代”,已经变成了一个讽刺,在《通往罗马之路》上,地理大发现打开了通往世界的大门,而帝国时代则把世界置于征服和统治之下。“制图学则迎合了这个帝国时代的需要”,在地图的作用下,18、19世纪见证了西方势力范围在全世界迅猛增长的残酷事实。绘制地图的能力一直与控制土地的能力相关,而这一切,因为地图,世界真的颠倒了。
在殖民地争夺的战争中,许多新大陆被发现被征服,作为土著,虽然保持着原始的地图制作和测量方法,加罗林岛的“大热带鱼”和马绍尔群岛的“木枝航海图”,甚至土著艺术家还以地形图像作为地图发展他们的文化,“澳大利亚的土著制图业是传播黄金时代的神话以及这些神话所承载的精神和生活智慧的一种途径。”而西方殖民者的侵入,基本上终结了这些古老艺术的传承和发展,地图成为罪恶的工具。正像阿兹台克人在地图上把宇宙划分为陆地、天空和地狱一样,冥冥之中有着世界之外的对抗力量,对世界的征服也意味着危险,甚至是死亡。1848年的路德维希·莱克赫德失踪,之后罗伯特·奥哈拉·伯克和威廉·约翰·维尔斯死于食品短缺,而东印度公司旗手在新大陆测量时摔死,1873年 大卫·利文斯通也在尼罗河盆地死于疟疾……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报应,当地图逐渐丧失其对世界的想象和合理归纳的时候,它已经成为政治意义上的“生存空间”和“地缘政治学”,而当希特勒喊出“同一个民族,同一个祖国,同一个领袖”时候,地图完全成为“权力、权威和支配能力的体现”。而它最极端的展现形式便是为争夺而发生的战争,以及为保全生命而出现的逃生图,地图完全成为一依附政治的工具,而在各种政治的纷争中,最致命的问题是:谁在世界的中心?其实在客观世界里,谁都不是中心,谁都可以成为中心,投影方法不断变化的技术时代,地图中心说其实是一种政权建立以自我为中心的主观世界,其实在这本书里,我们也体会到了作者在叙述中的“欧洲中心说”,西方的视野也就在阐释一个西方的地图历史和世界观。
当现代社会的信息化和计算机化日趋明显,以及彼得斯投影、世界投影的技术革新,加上全球定位系统、地球资源探测卫星的地图绘制、海洋资源探测卫星与海洋测高卫星和宇宙制图的运用,“人人都是制图员”已经变成可能,软件和技能支撑的新制图时代似乎要还地图客观的、真实的面目,但或者这也只是一种乌托邦。“通过把相距甚远的地区放在似乎更近和更容易控制的范围内”,地图看上去把世界压缩了,但其实通过把发现的新大陆加进地图,地图在实质上是扩张了世界,关于新大陆、商旅线路、殖民地的信息已经成为地图存在的最重要符号,而一切都是在改变,This is here,that is there的背后,是逐步社会化的结果,边界可以移动,名字可以改变,地貌可以省略,地图改变了我们的世界——并将规划我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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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地图》巴比伦 约公元前600年 现存最早的世界地图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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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里帕世界地图》罗马 约公元前7年 已知最早的罗马世界地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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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勒密世界地图》埃及 约150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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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地图》西班牙 7世纪 T-O式的世界地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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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地图》毛罗修道士 意大利 1459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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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地图》瓦尔德泽米勒 德国 1507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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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迹图》中国 1136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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