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26 听说,丢了一样东西
来了,还是悄悄地走了。只是听说。
是雪。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它,前面可以加数量词“一场”吗?我没有见到,一点也没有见到,它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又降落在我之外,我们之外,你们之外,以及他们之外。微博上有些播报,是在昨天的晚上,山区下起了雪,覆盖着,薄薄的一层。还是在杭州,也有那么突然而至的猛烈,像是憋久了必须要的释放,在路灯下雪倒也纷纷扬扬,却没有淹没街道淹没城市,它来了,又走了。而在我们这个城市,没有雪的痕迹,只有那个传说中的夜晚,留着一些想象。
所以,不是铺陈,便没有场面,雪只是雪,单一呈现出来。这雪也不是白色的雪,在黑夜中飞舞,它终究是沾染上了夜的黑,挣脱不了的颜色。在这个初春的日子,对于一场雪,一定是会过于敏感的,只有几片雪花,也会成为欢呼的对象,成为抒情的主体,只是,它有意忽略了很多地方,很多人群,它在季节的背后,偷偷地看了一眼,世界是不允许这样的变异,雪的精灵是一个诡异的传说,而且,发生在那个凌晨的夜。
城市只有白天。这是今天的描写,黑夜结束了,雨也停了。地上变干了,从地上的干湿程度实在无法想象昨晚发生的一切,而那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只是很小心地捧着一本关于“汤错”的地域小说,在巫术弥漫的文字里,昏昏欲睡。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我并不是故意要忽略窗外的一切,我只是像平常一样,在灯下,打开书,打开读书笔记,然后从页码的翻动中找到一个南方山区的地理、风俗、语言和宗教,它依稀在我去年去往广西南宁的记忆里,但是读着读着,我便发现这其实是一部小说,一部有着虚构和想象的小说,有着观音血案和垫背之争的小说,那个叫霍香结的作者说:“小说和学术一样,开始走向实证性,这意味着小说的根本精神在发生改变,小说写作者必须有足够的精力和定力去学习新的东西,做田野考察。”
“高贵的,洁身自好的文本”,其实完全在小说之外,在这个黑夜之外,这是一次事故,我因为太疑心这样的小说是一次放大的实验,所以在对外部世界的留心上,显然是犯了一次严重错误。最后的情节是:我洗漱完毕,解完小便,关好所有门窗,上床,打开电视机,看睡前的那些片段。
按照顺序,接下去必定是呼呼入睡,有什么样的呼噜和梦境,我完全不记得了。像往常一样,我度过了黑夜,度过了雪零碎飘飞的黑夜,然后醒来,大地干净无比,像是被清扫了一样。没有痕迹留下的一天,是致命的,那些经历了昨晚遇见碎雪的人会告诉我一个被忽略的事实,雪真的来过了,只是悄悄地走了。
这就是听说,和阅读的那个小说一样,“汤错”也是一个听说的词,它构成了无限的可能,它远离了我们真正的生存。而紧接着,那一切已经安排好的秩序又陡然走向了另一种极致,“我被击中了”,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生活,在雪之外,依然有那么多无法维持的秩序在延伸,在扩展,在虚构。
只是结束一个夜晚而开始的白昼,却是阳光的一天,是的,是据说雪后的天空变得晴朗起来,没有完全放开,但也是初露端倪,甚至下午的阳光让人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是我走向冲动的无限可能,我极容易拿起相机,走到河边,或者广场,捕捉绿草、杨柳和一切春的讯息,我是这样想的,充满着向往,那阳光到来的午后已经让世界极不安分起来。而就在数小时之前,这样的天空曾被定义为落雪,飘飞的雪。
在阳台上,阳光洒了下来,一丝一缕,看得分外清晰。我认识的这个初春,是极少有这样的景致的,我以为是被雨水浸没了,但是阳光挣脱了云层,那个动作一定会非常经典,就像雪挣脱了雨的统治,切换到另一种状态就是一次颠覆,革命是被击中的感觉,是远胜于切肤之痛。
毛孔被放大,欲望被放大,切肤的感觉遍及全身,就像周云蓬在诗中说的那样:
在阳光下请你喝一瓶啤酒
谈谈春天,然后,告诉你我有多想女人
——《呃》
自始至终都是“呃”,打着饱嗝的声音,在初春,备受责备的日子,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地道的,甚至是带着某种情欲的表达。可是春天责备,这里没有啤酒,没有春天,没有那些可以装扮成女人的想法,只有阳光,只有被迷惑着走出雨季的阳光。里面一定有些东西违反了规则,违反了道理,“呃”着一个不现实的欲望,不真实的满足。
而我终于没有起身,离开房间,去户外走走,去阳光中找一些“呃”的感觉,那只不过是我一闪而过的欲念,等沉淀之后,剩下的一定是恒定不变的东西。就像我回到一天的开始,从雪的传说,到阳光的侧漏,我也经历着那种切肤的感觉,从身体某一个部位开始,极不真实地呈现。
我又一次会说到身体,说到肉体,说到昨天之后的感受,是完全在天气之外发生的情节,我没有起床,或者说,我起来之后,告别黑夜之后,告别传说中的那雪之后,我又躺了下去,又一次走回到了黑夜深处,回到了那个虚拟的“汤错”,回到了身体本身。这看上去像是一次疾病缠身,像是一次被阳光阻隔的经历,我感觉自己丢了一样东西,它真切、宝贵、直接,就像我身体的某一个部分。“丢了一样东西/身体就多了一个洞(周云蓬《丢东西》),这就是我的状态,在没有雪,没有阳光的白天,我必须想到一些疼痛和不安。在谁都不在的季节之外,我们只是被自己圈定在设想好的时间里,从此从生到死,从此从雪到晴,这是我们自陷进去的“图腾”寓言:
那段时间使我忘记了时间,这个古老的时间干预了我自以为存在的那个时间。
汤错已经让我感到压抑了,而我的身体或者正在找寻另一个“汤错”,走在路上,身体在放逐,又是一些车,一些人,一些向左向右的标记,一些直行转弯的箭头。雪之后的阳光,阳光之后的又一个黑夜,所以都是不便遇到的东西,都像一次又一次制造关于想象的悖反,而我的虚构这样开始:
不说别的,我只想说说我自己。那一年秋天,我怀孕了。和所有不怀孕的男人一样,经历了惊讶、不安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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