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26 《夜行者》：你也是我们的新闻素材

交易正在进行，妮娜兴奋地看到了镜头里警察的围追，歹徒的还击，听到了不绝的枪声，“这太疯狂，太棒了。”兴奋之后，她问路易斯的是：“说多少钱？”路易斯很冷静地回答：“你来告诉我吧。”他拍摄到了第一现场的素材，她得到了劲爆的新闻，当两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开始谈论这一桩交易的时候，他们的面前却是一张死不瞑目的面孔，定格在剪辑机里的是刚发生枪击案例死去的里奇，他是路易斯拍摄的雇员，却以生命的代价完成了最血腥、最无情的一条新闻，死去的他在镜头里，但是目光分明越出了镜头，愤怒，绝望，悲痛，仿佛用最后的态度注视这一幕黑暗中的交易。

但是，当里奇用死亡看见他们的时候，不管是妮娜还是路易斯，都没有从里奇的目光中读出自己身上的恶，他们兴奋于最血腥的素材，沉醉于最残酷的新闻，而在这黑暗的世界里，他们甚至把里奇也当成了新闻的一部分，妮娜似乎在感慨素材的疯狂之前，问过路易斯一句话：“他是你的搭档？”这是很微弱地从“客观”的现场回到主观的私人问题上，但是即使路易斯点了头，死去的里奇也无法从定格的镜头里还原为拍摄者，正如在现场的时候，里奇被歹徒的枪击倒，他挣扎着望着路易斯，问道：“你看到他了？”路易斯却冷静而绝情地回答他：“我不能拿公司的前途冒险，不能拿不信任的员工去冒险。”

不能冒险，所以里奇必须被歹徒的枪击中，必须成为血腥新闻的一部分，必须带着最绝望的目光死去。当警察追击凶犯，当车辆发生碰撞，尾随他们的路易斯以一个新闻媒体素材提供者的身份来到撞翻的汽车旁，他对里奇说的那句话是：“他死了。”这一个信号让里奇从车子上下来，然后以职业的方式将镜头对准了车里“死去”的凶犯，但是倒下的凶犯却拿出了枪，朝他连他几枪。在倒地的那一刻，里奇才知道，“他死了”完全是一句谎言，当路易斯用这句谎言诱骗他走向现场的时候，自己就完全成为这一条新闻血腥的一部分，而让活人成为死去新闻的素材，路易斯无非是扫除了自己创业道路上的一个障碍。

里奇是一个障碍，仅仅是想要更多的酬劳，这个曾经无家可归的人受雇于路易斯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够马上得到钱，所以他最初就提出不想干实习，而急需要人手的路易斯无奈给了他每晚30美元的酬劳，而当路易斯的“事业”越做越大，新闻素材越多成为晨间新闻头条的时候，里奇提出来加薪，甚至开始威胁路易斯，“我需要更多的钱，你这是违法的。”路易斯只好把薪水从30美元提高到了75美元。但是在这个夜晚，当这个提薪计划还没有正式实施，在这一场更多掺杂着人为设计的事故中，里奇就以这样的方式被推向了路易斯的死亡陷阱中，成为明天晨间新闻中一个无辜的死者。

	导演: 丹·吉尔罗伊 编剧: 丹·吉尔罗伊 主演: 杰克·吉伦哈尔/里兹·阿迈德/蕾妮·罗素/迈克尔·帕帕约翰 / 马科斯·罗德里格斯 / 更多... 类型: 惊悚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上映日期:2014-10-31(美国) 片长: 117分钟 又名: 独家腥闻(台) / 头条杀机(港) / 夜拍客

“我不能拿公司的前途冒险，不能拿不信任的员工去冒险。”里奇的死更像是一个谋杀，而在路易斯打造他的公司过程中，里奇的死只不过是前进阶梯中的一小步。曾经也是无家可归，曾经也是急需要钱，路易斯的人生写着和里奇一样的欲望，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情，他生活在城市边缘，而他维持生存的方法就是偷黄铜、剪铁丝、盗井盖，然后卖给废品收购公司，这样小偷小摸的行为对路易斯来说，当然不是长久之计，他像其他人一样需要一种稳定的工作，但是当他向废品公司老板推介自己的时候，得到的答复是：“我不会雇佣该死的小偷。”

不是因为被人鄙视，而是太过冒险，收益又差，这才是路易斯面临的最大困境，其实在他心里，有着一个宏大的创业梦，“每个人必须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弱项和强项，我们必须学习，我们必须有计划，然后才能把计划变成现实。”这是路易斯在见到晨间新闻制片人妮娜阐述的创业理念，在路易斯的世界里，一切都需要有不认输的精神，“我的格言就是：如果你想要赢得彩票，那你得先要有钱去买一张。”这是一种抱负，更是一种实践，而当他总是心存害怕的里奇说：“首先，回答我的时候不要说你遇到什么困难了，我已经有太多困难了。给我提供一个解决办法，然后我们一起做个决定。”这是一种毫不妥协、积极进取的思想，“你要有主动性，最好的工作保障，就是让你成为必不可少的雇员。”

《夜行者》电影海报

路易斯似乎具备了一名创业者和实干家可贵的精神，只是当这种勇敢、进取和冒险变成野心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的背后就是一种恶。“电视新闻也是我最喜欢和最擅长的事情。”这样的定位也没有任何错误之处，但是当路易斯成为素材拍摄者走上电视新闻从业之路的时候，一开始或者走的就是一条歧路。他是在路边车祸现场看到肩杠摄像机的拍摄者，他们进入现场，记录事故，然后再卖给电视台从中获得利益，这似乎是一条简单的利益链，但是路易斯受到启发，看到了这条利益链对于改变自己的现状具有的诱惑力。

没有资金，没有器材，没有知识，如何走上这条路？路易斯从身无分文开始，在街头偷去了专业的赛车，然后又转手卖给了收购店，换来的是一台手持摄像机和一个警用对讲机。这是路易斯创业之路上最简单的设备，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警用对讲机，他能获取警方各种案件的信息，也正是凭借着这些信息，他第一次赶到了枪击案的现场，拍下了珍贵的第一手视频，第一次走进了晨间新闻的办公室，也第一次获得了250美元的报酬。

偷盗赛车，获取警方的通话，路易斯的创业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其非法受益的本质，也正是从这违法的第一步开始，路易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膨胀的欲望，社会规则的缺失使得他越干越大，而他又反过来推动了缺省制度下的违法发生。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他从网上学习相关的警察代码，熟悉各种信号的意义；为了比那些同行更早赶到事发现场，他不仅利用警用对讲机获取第一手信息，而且以超速的方式赢得时间；为了得到更好的拍摄效果，他未经警方和当事人同意擅自闯入案发现场进行拍摄，甚至改变现场——他把冰箱门上的照片移到更好的位置，他把车祸现场的死者转移到更显眼的地方……

对于路易斯来说，这样做仅仅是为了得到更劲爆、更刺激、更血腥的素材，当以独家新闻的方式卖给晨间新闻的时候，才能获得更多的酬劳。一方面这是路易斯壮大自己而表现的野心，但是另一方面，畸形的新闻需求机制也为他创造了更多的空间。起初，他几乎是被妮娜的相关要求一步步引导，因为她告诉路易斯晨间新闻需要的就是“更血腥、更暴力、更具有犯罪性”的新闻，也就是说，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观众的猎奇式的收视需求，路易斯当初拍摄的几条视频由于冲击力不够并没有被采用，而摸出了规律的路易斯开始变本加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抛弃了晨间新闻灵异编辑弗兰克的“新闻伦理”要求，也超越了妮娜的血腥、暴力的素材标准——在这方面，他开始变得主动，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喜欢比自己年长好多的妮娜，目的仅仅是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墨西哥餐厅吃饭的时候，路易斯就告诉她，凭借自己的新闻素材，完全可以让处在洛杉矶收视率底部的晨间新闻“大翻身”，而妮娜也可以稳定自己的位置，而这一切的付出是为了能让自己壮大，“这是我们的商业价值。”合作共赢，是路易斯构筑的一个模式，当他不惜一切代价获取第一手新闻，他也应该得到相应的回报，“你想要什么，而我想要你。”

这样一种模式，更可以看成是一种交易，所谓的“强强联合”其实越来越推向了社会规则的背面，当那起“入室抢劫”案发生之后，作为比警方更早赶到现场的路易斯，拍摄下了室内枪击的过程，拍摄下了开车逃离的画面，又进入其中拍摄下了三个人倒在血泊中的镜头，而在第一现场获得了素材的他，在妮娜面前不再看他们的眼色行事，“我还没说完，我还要停止我们之间的讨价还价，真能节省时间，当我说某个价钱是我的最低价，那就是我的最低价，你可放心，那肯定是我经过深思熟虑过后的价格，当我提出这些要求，你就要满足这些要求，我不想再说一遍。”他咬定的15000元，不容地妮娜还价，而当妮娜为了第一手素材而答应他的时候，他却提出以后要把公司的名字都打在新闻上。看起来，主动进攻不为了眼前利益，但却是一种野心，正如他对里奇说的：“这是我们把事业做大的机会，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

为了野心，他把拍摄的素材部分保留，而这部分就是“入室抢劫案”中嫌疑人的相貌和车辆——不仅不提供给晨间新闻，还向警方隐瞒，因为这个最重要的信息，对于路易斯来说，有着更重要的作用。他查到了那辆车子的牌号，然后和里奇去跟踪，在选择不报警的境况下一路拍下独家的镜头，而当在餐厅里报了警，他也不告诉警方嫌犯手里拿着枪。一切的隐瞒都是为我所用，而这种为我所用已经超出了野心的合理诉求，他在违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追击逃亡嫌犯的过程中，为了拍摄效果，他的车甚至超越警车，当然，最后为了获得第一手的枪击素材，活生生诱骗里奇进入了死亡陷阱。

在一处处案件中，路易斯其实已经从镜头后面站在了导演的位置，起初是擅自进入现场，简单更换物品的位置，而后来，把无关的人也带入其中，得到了独家新闻，而当里奇成为牺牲品而痛苦的时候，他没有报警，也不抢救，就这样用镜头对准里奇，冷冷地让他走向死亡。而面对警察的询问，他微笑着面对监控镜头：“我的同伴为了热爱的事业而献身。”使得，在“热爱”的事业中，路易斯有着不一般的新闻敏感性，有着积极的新闻行动，有着超越常人的冒险意识，也终于让他进入到第一现场里。但是，这个事业能够逐步成功，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观众畸形的新闻需求，电视台博眼球的新闻制片规则和有违新闻伦理的新闻观，以及缺省的社会规范，这一切都让路易斯有了施展自己野心的机会。

所以里奇之死，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你要有主动性，最好的工作保障，就是让你成为必不可少的雇员。”路易斯站在三个雇员面前，再次重申这一规则，在这个城市里，夜行者依然大行其道，他们带着更多摄像机，带着更大的主动性，更疯狂地接近甚至制造新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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