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1-16 死去的“感官世界”

时间的墙上都是镜子，十二面镜子或者更多，十二个男人和十二个女人的幻影，戴着面具像是一出性的仪式：“又大又圆屁股下的屄是熟裂的无花果，多节的九尾鞭正要往那屁股抽下，旁边一个男人戴着黑面具，空出来的那只手抚弄自己的阴茎，阴茎向上弯曲仿佛他手持弯刀。”就像那幅画一样，标题是“好奇的惩罚”，《尤拉莉土耳其大王后宫历险记》，一七四八年在阿姆斯特丹印行的珍本。

好奇如果是拆掉镜子的现实，那一定也是取消了仪式，取消了面具，在午后的某个场景中，变成了完全没有目的的找寻。和毫无结果的关闭一样，只是在时间墙上留下一个影子。随手打开的网页，搜索其中，只是为了那“光影照进现实”的计划，经典电影名目，而在十大经典色情片中，有一部是《感官世界》，日本导演大岛渚的作品。其实完全没有概念和印象，只是一个无聊午后的“好奇”，色情之名，在这个和谐的世界里当然也只是存目，以及一连串隐含着病毒的页面，危险地带，从来都是用诱惑作饵。但是如果放弃找寻，就像拆解那面墙一样，钥匙是有的，但是一定是为了打开禁忌之门。

好奇的现实之后，便是一无所获，而午后的慵懒以及无聊，但惩罚似乎是一种巧合，一种冥冥之中的惩罚。昨天之后的今天，便有了这结果：据“日本雅虎”消息及大岛渚工作室官网公布消息，2013年1月15日下午3时25分钟，日本著名导演大岛渚在日本神奈川县藤沢市立医院因肺炎病逝，享年80岁。1月15日下午，3点25分或者还有时区之别，但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却指向了同一个目标，大岛渚之死，像是被预约的“惩罚”，在好奇之后突然降临。一面墙真的被拆解了，那些面具倏忽扯了下来，找寻不到、存目的《感官世界》竟以如此悲戚的形式回来。

《感官世界》剧照

这是一部具有强烈感官刺激的电影，根据1936年二次大战日军侵华前的“阿部定杀人事件”真人真事改编，讲述日本女子阿部定在东京当酒馆侍应，邂逅有妇之夫的老板石田吉藏。两人爱火一发不可收拾，齐齐私奔，甚至足不出户沉溺性爱。阿部定对吉藏的占有欲与日俱增，而他们的缠绵升华至极端，最后阿部定将吉藏勒毙，再用尖刀割下他的性器官游街炫耀，几天后阿部定被捕时还露出幸福笑容。除了故事颠覆道德观念，拍摄手法也极具争议。《感官世界》是日本首部hardcore情欲片，饰演吉藏的藤龙也和饰演阿部定的松田英子，片中涉及的所有性爱场面都是真实拍摄。影片在康城首映后震撼日本，警方与海关曾在机场欲以伤风败德罪名将大岛渚及监制逮捕，但由于影片是法国投资，于京都绝密下拍摄后，菲林寄往法国剪接，故影片属法国制作，警方没法起诉。

作为反军国主义的电影之一，日本影坛曾多次以阿部定事件为背景搬上大银幕，包括1998年黑木瞳主演的《SADA感官新世界》和2008年由杉本彩担纲的《JOHNEN定之爱》等，而《感官世界》也奠定了大岛渚的国际地位，从《绞刑》开始，大岛渚的作品连续4年登陆戛纳和威尼斯也是日本电影史上不多见的。法国观众更是把大岛渚比喻为同等于戈达尔的电影人，世界的大岛渚就此诞生，和法国电影界之间的友情，也为之后《感官世界》的“日法合作”埋下伏笔。

那张剧照或者还有预告片，对《感官世界》忽然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其实点滴回忆，那个色欲构筑的光影世界的确进入过我的观影历史中。也是大学期间，电影批评的观摩课，就是在那一间几乎密封的教室里，观看了这一部电影。男女情爱而呈现的肉欲贯穿其中，而那种意识流般的回忆和呓语带入的是一个颠倒而叛离的世界，那勒死的绳子，以及割下的性器官强烈冲击着那时的观影体验，作为一种对身体的沉溺之举，肉欲已经无法摆脱，而死亡似乎可以实现这种永远拥有的目的，尽管那只是一个器官，一个死亡的器官，但是在那样的感官世界里，它就是一个巨大的象征。

大岛渚（1932年3月31—2013年1月15日）

从1960年的《青春残酷物语》开始，直至1999年的《御法度》，性的主题，贯穿着大岛渚的故事片，而《感官世界》作为大岛渚实践“性与恶魔”观念的电影，对人性的描写，始终有一种悲悯的色彩，而人类潜意识中对SM变态情欲的向往通过入木三分的刻画赤裸裸表现出来。“爱的举动与施行酷刑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这或许真的是那一间禁忌之室，钥匙一旦插进去，世界就完全被打开了。爱欲是一种酷刑，而在泯灭人性的战争期间，这或许是唯一保存最自我的方式。

好奇的惩罚，性器官成为信仰，那些时代都戴着面具，十二面镜子里的都是虚幻，而真实的只有那血淋淋的身体，“然后，轻柔地，以温和似雨的双手，我将用那绳勒死他。”那一幕仿佛还在小说中，或者被引用的乔治·拉图尔的画作，“悔罪变成了SM。自我惩罚本身就是奖赏。”那么男女的肉欲也永远不会有完美的一天，“他是温柔的屠夫，教会我肉体的代价是爱，把兔子的皮剥了，他说！于是我的衣服全都脱落。”

可是，感官世界也只是影像里的那个世界，那部经典的电影被播映被禁映，以及最后留在历史里，都只是一个我们无法看到的面具，存目，想象，以及回忆，或许都在那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阿部定。而好奇的现实里的惩罚不是关于肉欲的，是完完全全的身体，“菊与刀”的身体：1999年，拍摄了根据著名作家司马辽太郎的小说改编的《御法度》之后，大岛渚因为和病魔搏斗逐渐远离影迷视线，而昨天，在时间的墙上，他走了，曾经他用电影把“性”一词提升到了“人间仪式”的高度，而现在，身体终结，仪式终结，十二个男人和十二个女人的幻影终结。

PS：重口味的日本“阿部定事件”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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