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4-01 《孤独》:是孤独者的墓志铭
孤独是一个人,孤独是一个人的身体,孤独是一个人身体的运动,孤独是一个人身体的重复运动。从左向右,从右向左,从前向后,从后向前,有方向,却没有目标,有过程,却没有结果。她,她,她,以及她,他,他,他,以及他,没有名字,没有年龄,却组成了一个叫做“他们”的群体,而在这相同命运的“他们”里,又被分割成一个个的个体,世界是独立的,却又是空寂的,世界是被看见的,却没有自己的影子,世界被听到的,却都是自己制造的声音。
孤独是连续的、无意义的重复。时间是10秒钟,却分割成14个相同的动作,身体和头向前,到达可能的极限后,又迅速地向后,撞到后面的床板后,又以同样的速度向前,然后再向后,再向前,再向后,还是向前,嘴巴里是连续不断的“嘭啊!”,而在这不断绝的重复向前向后里,她的眼睛向右侧瞄了几眼,像是偷偷的行动,像是打破了完全机械的动作,但是这偷偷的几眼却又被无休无止的撞击、叫喊取代。还是10秒钟,被分割成11个重复的动作,她或者他,仰天睡在一张床上,静止的身体之外,是摇晃的脑袋,向左,完全侧过头来之后,又迅速地向右,向右到达终点之后又向左,再向右,再向左,再向右,还是向左,嘴巴里是连续不断的“啊!”累了之后,头则是完全半幅的运动,向右再转回来,在中间停留,然后再以相反的动作向左,再向右,再向左,再向右,再向左。
| 导演: 奥利维尔·斯默尔德斯 |
![]() |
眼睛是身体的一部分,那些被镜头捕捉到的特写镜头里,他们看见了世界,但没有看见自己和自己的影子,那样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是什么样的?无神的目光停留在那里,眼前的是摄像机?是摄像机前的人?还是那些和自己一样命运的他们?或者在他们的眼睛里,世界是一种物,一种说不上精彩也说不上单调的物,说不出快乐也说不是哀愁的物,没有爱憎,没有悲喜,没有好丑,它们都是存在,都是和自己的身体一样的存在。那个女孩努力睁大眼睛,努力将眼珠顶上去往下看,或者是为了看见更多陌生的东西,但是在这努力之后,世界还是那样的世界,还是由种种的物组成的世界,还是被孤独包围的世界。
![]() |
![]() |
|
《孤独》剧照 |
耳朵也是身体的一部分,那嘴巴里的“嘭啊”或者不间断的“啊”,让他们感觉到一种变化,世界或者太寂静了,他们需要自己的声音,坐在浴缸里,他们用手拨弄着水,水在跳跃,水在扬起,水发出声音,她把双手浸入水里,然后又拿上来,有水的另外声音;她将头完全浸在水里,然后闭着眼睛从水里冒出来,那也是水另外的声音;她听见水被放掉时的哗哗声,她笑了,而当水被放完的时候,她又有些惊恐,笑是水的另一种声音,惊恐是这一种声音的消逝。那个小小盒子里有移动的画面,也发出美妙的铃声,他们听着,当声音减弱,直到消逝,他们便自己制造声音,她拿着盒子嘴巴里发出声音;她将手中的东西弄出声音,她把手指放在嘴巴旁边,暗示着一句悄悄话;她蒙住一只眼睛,学着狗叫的声音或者火车的声音;她用自己的身体狠命地敲打着墙壁,发出“砰砰砰”的声音,然后开始笑出声来。
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制造图像制造声音,然后看见,或者听到,他们是实施者,也是接受者,这是一个封闭的系统,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而每个人又是自己的客体,他们把身体展现出来,单调而重复地成为全部,有劳累,但是没有痛苦,可以闭眼,但是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他们在身体的自我游戏里成为孤独世界里那一个无法隐去的物。
13分钟的电影,其实可以分解成不同的10秒,而不管有多少个10秒,也无法完成关于自我的完整定义,他们是孤立的,他们也是孤独的,他们没有童年本应有的快乐,他们无法冲破那张床、那根护栏,那面墙,那个房间,就像眼前的图像,耳边的声音一样,他们在封闭的世界里成长,然后死去。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头发,黑色的鞋子,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床,白色的天空,黑与白的世界其实没有对立,只有都是和自己有关无关的存在——所有的镜头里都没有大人的出现,都没有两个人在一起的场景,也没有输出和输入的对话,一切都是自己的单元,一切都是自己的游戏,一切都是自己的麻木。
当奥利维尔·斯默尔德斯用寓言的方式展现一个被看见的世界,当13分钟的黑白影像在压抑的午后上演,当孤独的生活在字幕中开启在字幕中结束,但是那撞击声却永远响起在画面之外,画面之外的另一种存在,绵长而没有尽头,仿佛延伸到现实里,于是再次从头开始,从头开始看,从头开始听,从头感受一种孤独,而这重启的过程仿佛那些孩子重复的动作,简单、机械、窒息,而在身后,仿佛那敲击的过程在一遍一遍地发生:
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向前向后。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2713]
思前: 《生于妓院》:摇晃的红“色”宿命
顾后: 后面都是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