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01 《西线无战事》:我们与死亡肩并肩

这是一只鲜活的蝴蝶,这是一只真实的蝴蝶,这更是一只美丽的蝴蝶,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之外,在阴暗潮湿的战壕之外,一只蝴蝶是生命的象征,更是希望所在,当那一只手慢慢伸向蝴蝶的时候,保罗或者想起了曾经的童年时光,想起了和妹妹一起捉蝴蝶的快乐岁月,想起了慢慢成长的和平年代,或者,保罗什么也没有想,他只是在一种生命的存在中感觉到了活着的永恒状态,感受到了“没有谎言”的战场最真实意义。

但是,一只蝴蝶和一只手,永远隔着那无法抵达的距离,一颗流弹从敌人的枪口射出,清脆的呼啸声响起,那只手终于不再向前,没有嘈杂而恐怖的炮声,没有疼痛带来的呻吟,一切归于沉寂,连同生命——蝴蝶成为一种永远无法触摸的意象,成为永远无法抵达的美丽,在只能带来死亡的战争年代,它是必然的终结,在“西线无战事”的历史中埋葬所有的记忆,埋葬所有的真实,埋葬所有的生命。

见证了太多死亡的保罗,亲手将敌人带向死亡的保罗,以及最后感受到死去的保罗,曾经就说过:“战争就是战争。”,可是,当那一只手去迎接一种希望的时候,当目光中看见真实生命的时候,战争到底意味着什么?遍布十字架的坟墓,让生命永远安息的世界,闪现的是保罗和他的同学离开学校犹豫的目光,是保罗和他的朋友为国捐躯的渴望,那是一种青春的注解,那时一种荣誉的激烈,那是一种战争的号角,当青春里充满了爱国主义、沙文主义,充满了激情和兴奋,充满了成为英雄的强烈渴望,战争其实已经走到了另一端,荒谬的一端,欺骗的一端,死亡的一端。

: 刘易斯·迈尔斯通
编剧: 埃里希·玛利亚·雷马克/马克斯韦尔·安德森/ 乔治·艾博特 / 德尔·安德鲁斯 /C·加德纳·苏利文
主演: 路易斯·沃海姆 / 刘·艾尔斯 / 约翰·雷 / 阿诺德·露西 / 本·亚历山大 / 更多...
类型: 剧情 / 动作 / 历史 / 战争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 法语 / 德语 / 拉丁语
上映日期: 1930-08-24
片长: 133 分钟

他们被叫做“孩子们”,战争被叫做“派对”,19岁的保罗和所有曾经坐在教室里的同学们一起,在这样的命名里开始一步步走向战场,走向战争。街道上是行进的士兵,是嘹亮的军歌,而在一侧的教室里,那些还没有看懂世界的孩子们,却距离战争那么近,当那一扇门被打开,所有的孩子都变成了军人。“你们是祖国的命脉,你们是德国的英雄,从这扇门走出去,投笔从戎,离开温暖的家,当你们穿上祖国的军服,就是一种荣耀,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就是最光荣的事——这是你们年轻生命闪亮的时刻。”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无疑变成了沙文主义者,而对于从未看见死亡的学生来说,这一种激励全成为他们对于青春唯一的注解,即使有犹豫而胆小的班恩,也被同学们拉出了校门,走向了广阔的战场。

但是走向战场,当他们成为一个个个体的时候,祖国或者荣耀都变成了遥远的名词,他们所面临的只有生和死,他们所看见的也只有生与死。首先是自己亲历的生死考验,报名、训练,最后走向战场,变成了一件速成的事,但是当他们成为最前线的士兵,他们就再也无法离开,无法选择。就如那个从邮递员摇身一变为长官的哈姆,他对这些“菜鸟”的训诫是严格而无情的,他的一句名言就是:“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忘记自己的过去,军人是你们的一切。”忘记过去,面对现在,无法转身的现实里,他们的唯一身份就是军人,他们的唯一使命就是杀敌。

《西线无战事》电影海报

是战争赋予了他们一切,也是战争让他们无法逃避着一切,而在这个唯一的世界里,祖国、荣耀、英雄都变成了谎言,连所谓的命令都让人感觉到不耻。哈姆高高在上,在他面前是等级,是权力,是一切的统治,他不再是邮递员,不再是朋友,看见他要叫他长官,要敬礼,训练时要严厉要残忍,但是在上前线之前修整的那个夜晚,他却一个人出去喝酒鬼混;当冲杀的号角吹响的时候,他却畏惧害怕,手上沾染上了别人的血却以为自己受伤,成了“胆小鬼”。

这是丑陋的谎言,而当那些穿上军服的战士满怀着激情奔赴战场,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世界就是打开那一扇只讲述丑陋谎言的大门,而在谎言编织的爱国主义、英雄主义破灭之后,他们实际上看见的只是生命最低级的状态,只是人生最简单的需求。他们以为会有食堂,以为会有睡床,但是在炮声隆隆的战场上,他们面对的是饥饿,是困乏,是恐惧。有人饥饿难耐,有人被炮声逼得疯狂,“如果再连续袭击两天,连老鼠吃过的面包都吃不到了。”只有当150人的那支队伍死伤惨重的时候,活着的人才第一次吃到真正的食物——那死去的人不再回来,也永远不再需要食物,这是荒谬的逻辑,一个人活着永远建立在别人的死亡基础之上。

死亡是随机的,死亡是偶然的,但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在凯特带领他们去组织前线的铁丝网的时候,一枚炮弹爆炸,班恩的双眼被炸伤,痛苦呼叫的他跑出了泥坑,最后中弹身亡;被炸伤了双腿的坎莫瑞住在病床上,醒来时意识到自己永远没有了双腿,“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以后我永远不能走路了?”不能走路但是活着,保罗安慰他:“你至少还活着,可以不上战场回家了。”但是话刚刚说完,剧烈疼痛的坎莫瑞便昏迷过去,保罗找到医生希望救他时,医生淡淡地说:“今天已经有17个截止病人死去了”——保罗无疑必然地成为第18个;度过了四天休假又重返战场的保罗在树林里看见了正在找食物的凯特,“除非我死了,战争就会结束。”身经百战的凯特似乎充满着自信,但是一架飞机在头顶盘旋,扔下的炸弹最后却让凯特永远不再讲话,他留给世人的只有那一只水壶和抚恤金,但是死亡之后,战争却永远没有结束。

他们有的人想回去做护林工人,最后却死在战场上,有人想念自己的妻子和故乡的樱桃园,最后做了逃兵依然难逃一死,当坎莫瑞死在医院的病床上,拿着那双靴子的保罗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是:“我亲眼看见他死去,从前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而现在我才知道活着的感觉真好。”曾经的建功立业,曾经的报效祖国,曾经的豪言壮语,都在那一场想象中的战争里,一旦战争变成了残酷的游戏,死亡就赤裸裸展现在眼前,如此真实,如此血腥,如此触目。

但是战争并不只是让你看见别人的死,当走向战场,就必然被扔在了敌我的对立中,扔在了无情的生死中。号角吹响,冲杀着向着敌人进发,但是仅仅在那一刹那,形势会发生变化,进攻会变成防守,抵御却成为反攻,当保罗在攻守中最终跌落在那个泥坑里的时候,他悄悄地抬头,刚看到从头上越过去的是自己人,却在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敌人,而当那个法国士兵也跌落在坭坑里的时候,在大战场之外他们毫无选择地进行了你我之间、生死之间的小战斗。对于保罗来说,对面的人只有唯一的身份:敌人,所以他用刺刀刺向他,用手蒙住他的嘴,终于在这场两个人的战斗中占了上风。

而在这个似乎远离大战场的封闭世界里,保罗也真正第一次看见了别人的死,甚至自己就是那个杀人犯,杀人和被杀,都是为了保全生命,但是当毫无反抗的敌人开始在生命边缘呻吟时,保罗对着他大叫:“你能不能死得快一点!”他忍受不了那种痛苦,那种挣扎,当他用布从肮脏的坭坑里汲水给他喝的时候,起初或者是不想听到那呻吟,但是后来却变成了一种人道主义的帮助:“你不会死,你能回家,你能赶在我之前回家!”而当那人终于死去的时候,保罗又在他面前安慰他:“我会照顾你的孩子,写信给你的父母。希望你原谅我。”

似乎不再是敌人,而是一个泥坑里的战友,上面是呼啸的子弹,下面是血腥的泥水,这或者就是战争最残酷的生存世界,而在这个世界里,陌生的他们却共同面对一样的命运,所以在这个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建立了一种战争之外的法则,不是你死我活,不是你敌我友,而是共同面对生命的最严峻考验,共同面对战争的最残酷境遇。但是那人还是死了,却不是痛苦地死去,他的脸上露出的是一种微笑,凝固,变成了对于这场战争最讽刺的符号。

“你让我不安,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将刺刀对准你,你其实和我一样。”这是保罗在死亡面前的感慨,去除了敌我之间的对立,其实每一个走向战场的人,都是一样的命运,在这样的命运前,生命变得脆弱,变得苍白,变得没有尊严,而保罗不管是安慰还是帮助,不管是忏悔还是最后请求原谅,就是唤醒了内心的那一种人性之光,最后的死亡,伴随着最后的微笑,或许是无情的战争中闪现的一丝温暖。而对于还活着的保罗来说,这种温暖,这种微笑,却更加凸显出活着的痛苦:“但是你比我幸运,因为你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为了活下去,这是面临生死考验的人唯一的愿望,但是当活着变成一种痛苦,死亡或许是另一种最好的选择。保罗看见了别人死,也亲手杀死了敌人,而在这生与死的抉择、甚至从没有抉择面前,他从人性之中思考的是:战争到底是什么?死去敌人的微笑似乎打开了保罗的另一个世界,他开始寻找生命的另一种意义,在庆功的宴会上,他站在那一张电影海报面前,撕掉了旁边的男人,看着美丽的女子,对艾伯特说:“我要为她洗澡,我要敬她一杯——敬所有的女孩。”这个世界本来就存有美丽,存有爱,保罗用自己的眼睛发现了被遮蔽的生命,所以他会和其他人一起渡过那条河,走向被列入军队禁区的村子里,和那个渴求面包的女孩苏珊一起,延续了一段露水情缘。“以后再不会见面了,我却会永远记得。”保罗记得的不是一种肉体的欢愉,而是生命里的那种意义;“让我们学会遗忘吧,这是战争的错。”苏珊希望遗忘,是因为战争的现实,而保罗在最后离开时对她说:“这是一个奇迹,你把战争中残酷的东西都去除了。”离开,永远的离开,遗忘,永远的遗忘,但是对于生命来说,都已经书写了真实的一个段落。

所以在艾伯特痛苦地喊叫“我不想活了”的时候,保罗劝他,从死里逃生更要活下去,在保罗那里,活着已经从最原始的欲望变成了一种精神的寄托,活着可以见证生命的奇迹,活着可以去除残酷的阴影,与曾经面对死去的敌人时渴望用死亡来寻求解脱不一样,活着才能从死亡中解脱出来——活着可以休假,可以回家,可以见到自己的家人,在母亲的呼喊中,在妹妹的欣喜中,保罗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回到了自己的青春。

但是战争没有远去,这样的战争并不只是那一个前线,而已经被谎言渗透到每一个人的心里,保罗的父亲带着他和朋友喝酒时,说到的是如何去征服法国,最后征服英国,实现最后的统治;在学校里,沙文主义的老师依然在对更年轻的学生灌输那一些为国捐躯的观点,历史正在重演,命运正在重复,站在讲台上的保罗终于对下面的学弟们说出了内心的反抗声:“为国捐躯是痛苦和肮脏的,好几百万人为国捐躯,意义何在?”不仅所谓的爱国主义、英雄主义是肮脏的,当初和凯特、艾伯特等在一起的时候,就说到过战争,“战争是如何发生的?”或者是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生气,或者是国与国之间的对立,但是为什么要用牺牲人的生命来换取胜利?所以实际上,战争的起源论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意味着无法逃离的死亡,都意味着肮脏的本质,就如保罗所说:“在前线,我们的人生就完了,我们是和死亡肩并肩。”

死亡是班恩被炸瞎了眼睛的挣扎,是坎莫瑞被截断了双脚的痛苦,是艾伯特送往“等死间”的绝望,是凯特不再说话的沉寂,也是敌人最后微笑的面容,保罗肩并肩走过了死亡,却依然在谎言在的世界里,这是更大的一场战争,蒙蔽,愚弄,欺骗,“生活在大时代的人逃过了战争的摧毁,但人生、心灵及世界,却无法幸免于难。”而这一场更大的战争,当希望在鲜活而真实的蝴蝶面前破灭的时候,它是另一个开始:那一天前线司令部的报告中写道:西线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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