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7-01 水·曰·闰·下

我准备讲述的故事发生在那一年的闰月——那额外生长出来的畸形月份,它被记录在那本历书空白的纸页上。
        ——布鲁诺·舒尔茨《遥远的秋夜》

不是闰月,也不是遥远的秋夜,是闰秒,是下雨的初夏,而那张历书空白的纸页上会记录一部小说的叙事,会写下一个关于时间的寓言,只有我在现实的中间,呼吸雨后的味道,行走在自己的时间里,向前或者向后,都能够看见一种动作叫做离开,另一种动作叫做进入。

遥远的秋夜其实是远方的一个词语,远方是未抵达的远方,是被夏天阻挡的远方,所以那朽木中生长出来的野蛮的日子、杂乱无序的日子、荒凉愚蠢的日子,只是在被写在阅读的引言里,写在提前的预告里,像时间一样,即使抽离出畸形、无用,抽离出空白和多余,它也一样会从习惯性的夏天里离开,习惯性地走向遥远的秋夜。而在现实中的夜结束之后,它以梦境的方式迎接一场瓢泼的大雨。

巨大的声响,激烈的阵势,像闯入梦境的破坏力,一定要把我从床上唤醒。预料的情节,总是显得苍白,即使有短信提示的预警,那也只是一段被框进去的文字,有时间,有雨量,有提示,却是平静的,甚至是容易忽视的。那一晚的雨已经下得足够大了,已经具有了极大的破坏力,已经把夜晚和黎明割裂得体无完肤,再狂乱、暴力的雨也只是黎明世界里匆匆而过的景致。

一场雨打开全部的白天,其实也打开了时间的密码。特殊的一天,是因为闰秒的存在,7:59:59之后是7:59:60,7:59:60之后才是8:00:00,不是习惯性跳过,而是被强插进似乎从未见过的一秒,滴答,时间的叙事里,已经有了一种人为的声音,有了一些冒险的故事,1972年6月30日以来,这滴答的声音已经响起过26次,26次,世界总是以一种畸形的方式生长出那个“遥远的秋夜”,从而被记录在那本像小说一样的历书上,从此空白的纸页上满是人类的叹息。

滴答1秒,被闯入的时间里,已经到处是雨声,到处是强行进入的声音,1秒,那只苍蝇扇动了200次的翅膀,1秒,那颗子弹穿越900米射进遥远的秋夜;1秒,飞船飞行了8公里的梦境;1秒,一束光跨越了30公里的路程;1秒,全世界听到了4个婴儿的哭声……1秒,或者可以使网络瘫痪,可以使数据丢失,可以使航班延误,也可以使人在听到滴答声的时候失去这1秒。1秒之于1秒,其实是时间的寓言,1秒之于1秒,其实是人类的小说——如果从来不插入这滴答的1秒,5000年后原子时将和世界时差1个小时,更远的未来,原子时的正午对应的是满天星斗的午夜,而那时,夏天一定是秋夜。

如果当历书的空白之页上留下人类自己的时钟,时间真的已经开始了它野蛮、杂乱无序、荒凉愚蠢的叙事,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只有人类自己孤独地奔跑在向前的路上。可是当人类不是集合,当时间不是集合,滴答的1秒只是一个空虚的声音,甚至不在耳边响起。7:59:60的早上,我坐在每天到来的办公室里,敲打着不属于自己的文字,完全忽略了插入的时间。它不提醒我,不向我报时,和所有习惯性的时间一样,匆匆走过——滴答只是那场没有停歇的暴雨的声音,它激烈,它密集,它疯狂,它掩盖了一切。

闯入的时间,强插的时间,只是一个被忽视的隐喻,它对一个人不构成影响,而在这未抵达秋夜的初夏,只有午后的时间具有现实意义。它不是1秒,不是滴答声,是被拉长的30分钟,是闭上双眼时的聒噪。一场身体意义上的午睡其实是左手轻拍右肩,其实是无梦而梦,其实是燥热而润。时间以何种方式被记起、被感知,其实并不是关于数字的变化,不是关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的习惯性叙事,它是一个和自己有关的现场,是一个不写在历书上的符号。

这是我的时间,雨中醒来的时间,午睡如梦的时间,而在这样一个被叙述的时间里,那扇大门终于习惯性地打开,前面是过去,后面是未来,前面是关闭,后面是开启,前面是离开,后面是进入——站在已经打开那一个口子的下半年,时间像另一部小说,必须书写从此以后的黎明、白天和夜晚,必须书写夏天、秋夜和隆冬,必须书写叙事、诗歌和小说,必须书写空虚、杂乱和野蛮,必须书写梦境、现实和象征,而所有的一切在滴答的声音里都将汇聚成一场雨,一条河,一个故事,在不可阻挡的前进方向上变成我的图书、电影和身体,变成无法离开的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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