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7-26 我无法背向一种天气
是面对的时候,那条蚯蚓却不在蠕动,是在挣扎。小五忽然对着这一条陌生的蚯蚓发生着兴趣,几厘米长,光滑而鲜红,却已经逃不出蚂蚁的叮咬。黑色的蚂蚁似乎越聚越多,它们爬在蚯蚓的身体上,或者狠狠咬上一口,然后便是蚯蚓的翻转,疼痛的感觉来自于仔细观察的眼睛里,它似乎无处可逃,而最后的命运是我告诉小五的:它会被蚂蚁咬死,然后成为这些蚂蚁的美食。
生与死,赤裸裸地呈现。在小五去上奥数课的小区花坛里,他在没有进门学习的时候,看见了一种战斗。其实命运可能是未知的,小五说,蚯蚓可以寻找一个泥土的洞穴,然后钻进去。可是平坦的路面之上,是没有蚯蚓逃避的通道,而敌人已经从四面聚集而来,在一种啃咬和挣扎的对峙状态中,最后的命运一定是一种想象,想象停留在可能发生的密集里,停留在蚯蚓最后的奄奄一息里,停留在蚂蚁享受大餐的狂喜中。
蚯蚓和蚂蚁,其实应该在两种不同的环境里,泥土之下和地面之上,但是在错乱的秩序里,它们相遇而呈现一种对生命的观望,呈现一种生死的结局。谁错乱了谁?当蚯蚓闯入不属于自己的领地时,危险是无法消除的。在前日的黄昏,广场的石板路上,也见过一条闯入地面的蚯蚓。在第一圈的时候,看见它在石板上蠕动,从这边的草丛到那边的草丛,只隔着一块光滑而裸露的石板,一块炙热而干旱的石板,一块被人践踏的石板,但是这一块石板却成为蚯蚓无法跨越的鸿沟。我是绕着跨过了这一块石板,但是当第三圈又经过这块石板时,蚯蚓还在奋力地蠕动,似乎已经抵达了石板的边界,向着那草丛进发。但是当第四圈再次经过的时候,却看见它已经蜷缩在那里,尾部似乎已经被人踩了一脚,疼痛地蜷缩,似乎再没有力气蠕动了,而再后来经过的时候,又比前一次蜷缩得更紧,似乎已经抱成了一团。
却无蠕动和挣扎。其实我已经知道它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那些健行者依次走过这块石板,或者是踩在它的身边,或者狠狠地压在它的身上,他们只是抬头看见远方的路,而不会低下头认真看着脚下的蚯蚓。成了泥,最后宛如一个柔软的扁球,固定在石板的边缘——像一个卑微生命的标记,直接成了死亡。蚯蚓是不该爬出泥土的,更不该在人行走的石板上蠕动,在这个雨季刚刚结束的黄昏,作为闯入者的蚯蚓以一种无声无息的死亡宣告了真正夏季的到来。
曾经的凉意,曾经的雨季,拉得足够漫长,以为就这样在无序中告别盛夏,但是这错乱的季节,就如这错乱的蚯蚓,一下子抵达了毫无设防的一面。那小区里也有草丛,也有尚未干裂的土地,蚯蚓应该在湿漉漉的泥土里,在树荫下的泥土里,可是那错乱的一切改变了,敌人蜂拥而至,蚂蚁,或者沉重的脚,都是不可逃避的危险。危险而至消失,是另一个季节的猝然到来,是的,这是炙热的一天,这是酷热的正午,枝头的蝉在不停地鸣叫,没有了雨水,只有汗水,散发着盛夏特有的咸涩味道。而一条蚯蚓的非行为艺术是对于已经到来盛夏的一种挑逗,而当闯入其中,便再也无法转身,无法背向一种存在。
只有面对。而在蚯蚓挣扎不远的地方,那辆汽车也无可回避地被日光照射——无法启动,前右轮胎已经完全瘪掉了。我是在抵达小区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而在炙热阳光下停驻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被改变了。没有预兆,没有设想,甚至也没有应急的准备,仿佛是闯入了这炎热的午后,却再无可能的逃避通道。于是只好急匆匆走出小区,在阳光下寻找补胎修理的地方。正午时分,没有任何遮挡,那小区门口的路又在修建中,所以坑坑洼洼,所以寸步难行,从左手沿着街铺寻找,没有相关修理的地方,又反向,从右手沿着街铺行走,直到走到尽头,还是未果。远远望见“换胎”的大字,穿过街道,却是紧闭的大门。又退出,向着更远的地方寻找,在那条被挖开了大半幅的大路一边,终于看见了补胎修理店,里面的工作人员正昏昏欲睡,我叫醒他们,像是破坏了他们的梦境——在昏沉、慵懒的午后,他们却是唯一的醒来者。
超过35℃的高温,已经汗流浃背,大地被炙烤,身体被炙烤,面对着已经发生的变故,我已经无法背向这炎热,背向一种混乱的秩序,我像一条蚯蚓,在光滑、赤裸的地表上蠕动,在不属于自己的午后时分,才依稀获得某种解救。修理人员赶到、充气,然后我开着再次回到修理店,在阳光下看见他们卸下轮胎,查找漏洞,然后弥补,然后安装,然后恢复。
像一个插曲了,只是离开小区的时候,我忘了去花坛看看那条蚯蚓,看看在挣扎之后是不是会有逃脱的幸运,会不会在草丛的泥土里发现进入的通道,会不会以背离的方式离开炎热,离开蚂蚁,离开本不该遇到的危险。蝉在鸣叫,阳光直射,我想象身上到处是流下如蚯蚓一样的汗痕,弯曲而蠕动着,无处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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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猫咪物语》:生活里的趣味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