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17 《心迷宫》:棺材里永远有个秘密

苍天之下,山坡之上,那口黑色的棺材就那样摆放着,那小小的篷子并不能遮盖什么,不能进白虎祖坟的尴尬现实,让死亡变得诡异,而村长肖卫国和儿子肖宗耀就站在棺材的两侧,隔着一口棺材的距离,他们对望着,也只有他们知道棺材里到底是谁。在被棺材阻挡的距离中,肖宗耀最后叫了一声“爸爸”,这一声称呼是对父子隔阂的一种消弭?是对棺材秘密的一种公开?而身后的欢欢为什么又把口袋里的军功章偷偷埋在了石头底下?

在他们并没有走近而拥抱的凝望中,一行字幕打在那里,肖卫国最后终于自首,而相关的嫌疑人也落网了——“相关嫌疑人”是谁,其实不是最大的悬疑,在欢欢藏起勋章的那一刻,其实秘密依然没有最终被公开,自首是揭开了村里殡棺之谜,但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依然隔着一口棺材,隔着一枚勋章,隔着一起起的悬疑,当谁死了不再是电影的重点,在“心迷宫”里,彼此的隔阂,彼此的谎言,才是最无法走出的迷途。

但所有事情都是因为死亡而被呈现出来的,在这个迷宫故事里,真正的剧情发展之前,就已经死了两个人,一个是老孙头,他是在烧荒山的时候把自己烧死了,另一个则是王宝山的表弟,他也是意外死亡,当这两起和人为无关的意外死亡发生,其实提供了两个背景:在这个村子里,因为烧荒而发生火灾是常有的事,在老孙头葬礼的流水席上,村长肖卫国就向村里人提醒,要注意野外用火,防止烧荒山死人的事件重演。同时,这种常见的死亡方式也为后人为死亡找到了假托的理由,当丽琴告诉宝山无法忍受瘸腿丈夫陈自力对自己的暴虐时,想到要杀死他,宝山就建议把他尸体背到山上,伪造烧荒山烧死了自己;而宗耀从县里回来打算自首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了白虎出殡的队伍,询问才知大家都说白虎是因为喝醉了点着了香烟才把自己烧死了……似乎在这个村子里,烧荒山致死是唯一的死亡方式,所以当那个晚上肖卫国发现白虎被玉米杆子盖住的时候,为了毁尸灭迹,他选择的唯一方式就是放了一把火,伪造他烧死自己的现场。

死亡早就发生,另一个意义则是提供了村民彼此之间隐藏着矛盾的现实,正是因为王宝山表弟意外死亡,王宝山便把怨气发泄在曾经甩掉了表弟的欢欢身上,而欢欢之所以甩掉王宝山的表弟,重要的原因是她想要找一个在城里上班的人,而这个人便是宗耀,暂不论欢欢和宗耀是不是彼此喜欢,当欢欢想出利用假怀孕而“拴住”宗耀,就这一点来说,便是某种谎言,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谎言,宗耀违背了父母的意愿,也正是和父母的观点相冲突,所以有了晚上在树林里被白虎敲诈一事的发生,因为外面赌博而欠了一屁股债的白虎威胁他们要把这件事告诉村里人,“到时候看村长怎么当。”怕被威胁,所以在冲突中宗耀重重推了他一把,致使身体虚弱多病的白虎倒在地上,也正是他倒地吓坏了宗耀,他带着欢欢逃到了县城,住在旅馆里,并借钱计划逃离,而那晚从流水席上回家路边看到他们冲突的肖卫国,又一个人来到了现场,终于最后做出决定,将白虎的尸体背到山上放火烧死了。

: 忻钰坤
编剧: 忻钰坤 / 冯元良 / 鲁妮凡
主演: 霍卫民 / 王笑天 / 罗芸 / 杨瑜珍 / 孙黎 / 更多...
类型: 剧情 / 悬疑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上映日期: 2015-10-16
片长: 110分钟(中国大陆)
又名: 殡棺/ Deep in the Heart

宗耀推到了白虎,肖卫国烧掉了白虎的尸体,这其实是唯一一起死亡事故,但是就像死亡事件发生在晚上一样,在黑暗的世界里,隐藏着太多的秘密,致使后来的尸体变成了一宗悬案。肖卫国本来计划着到天亮的时候假装锻炼,路遇老赵,然后一起发现山火,并看到了已经烧焦的尸体,这可以为自己创造不在场的证据,但是肖卫国回来之后却在沙发上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才被告知村里出大事了。当然在沙发上睡着也可以提供不在场的证明,但是对于肖卫国来说,事件似乎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死者首先被怀疑的是黄欢,因为黄家人说,欢欢昨晚没有回家,而且手机打不通,其实那时欢欢正和宗耀在县城的旅馆里,而据开店的大壮反映,前一晚他看到宝山到店里买了香烟,在买香烟的时候,欢欢也从店门前走过,宝山出门之后也沿着欢欢的方向而去,而宝山自己的家在反方向。大壮的这个信息似乎为宝山杀死欢欢提供了证明,而据黄家人说,在当天的流水席上,宝山的确骂了欢欢,说她甩了表弟使得他意外死亡,所以要“一命抵一命”。但是宝山死活不承认和欢欢的失踪有什么关系,他唯一可以证明的是,那天晚上去了丽琴家里,因为丽琴的丈夫陈自立那天在县城,所以两个人幽会在家里。但是让丽琴来证明自己不在场,这却又是一起败坏道德事:宝山的妻子小凤正怀孕,那天她是去了县里体检,听到这件事之后,小凤便追问他们之间的事。

丽琴当然否认宝山那晚在她家,但是当宝山被黄家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已经被装进棺材的那具尸体又发生了变化,那个尸体的骨架很大,不可能是欢欢,而且还发现了一张没有完全烧毁的身份证,身份证显示的是陈自立的名字。于是,尸体变成了陈自立,但是当丽琴在大壮的帮助下摆起灵棚,大壮去县城买出殡用的东西,意外又发生了:大壮开的小货车竟然在路上遇到了想要回村的陈自立,看到他车上的出殡用品,竟然问了一句:“村里谁死了?”村里摆好了他的灵棚,自己却活着,还一无所知,对于大壮来说,这的确变成了诡异事件,对丽琴有着好感的大壮准备在路上杀死陈自立,让他回到已经被预设的死亡状态,但是趁陈自立在车上入睡而拿起的石头,又无奈地放下,但是陈自立醒来,却正相上厕所,于是在这个被称作闲人坡的地方方便起来,不想他正好接到肖卫国打来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的电话,他接起来却不想坠入了山坡,而那一边,听到陈自立声音的肖卫国又赶忙把电话给了正在葬礼现场的丽琴,却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心迷宫》电影海报

陈自立当然不是烧死在山上的那个人,他其实是失足掉落在闲人坡,大壮听到了声音,也爬到了山上去看,后来确认陈自立掉了下去,便把车上的包一起扔了下去,却独独忘了那根拐杖。而在这一边,丽琴在出殡的时候却忽然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让她去认尸,丽琴在派出所看到了自己失足坠死的丈夫,领回了骨灰盒,她把棺材再次放到村委会门口,于是那口棺材里的尸体又变成了一个悬案。但是当肖卫国修猪圈的时候,白虎的哥哥跑来找他,说是白虎在外面赌博欠下了一屁股的债,欠债的人已经讨上门了,还说明天如果还见不到白虎,就把白虎哥哥的房子少了,白国庆没有办法,只好找肖卫国:“能不能把棺材里的尸体借我一下。”他还告诉肖卫国,就说是白虎喝醉了抽烟引起了山火,把自己烧死了,“这事就我俩知道,你要替我保密啊。”

只有肖卫国知道,这棺材里本来就是白虎的尸体,而现在却又变成了借尸,实在让人啼笑皆非。而对于肖卫国来说,这倒变成了一件更让人不安的事,本来自己帮助宗耀烧死了白虎,却不想被人说成是失踪的欢欢,从而牵涉出宝山和丽琴那晚的事;后来又变成了陈自立,丽琴当然希望死去的就是虐待自己的丈夫,但是肖卫国却觉得事情越弄越大,无法收拾,所以他要极力证明陈自立没有死,那个拨通的电话似乎把希望带到了他那里,但是交到丽琴那里又没声音了;在出殡之前的晚上,坐立不安的肖卫国终于行动了,他把尸体从棺材里背出来,又埋在了自己的猪圈里,不想第二天出殡时,丽琴又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陈自立是坠落而死,尸体又回到了白虎那里,但是棺材里面却空空如也了,而最后白国庆又假冒尸体是白虎的,躲过了追债人,但是他却没有将棺材埋掉,因为他说这里面死的人不知道是谁,他无法埋进自家的祖坟。

绕了一圈,本来死去的就是白虎,但是最后却又成为一个无名者,对于知道这个秘密的肖卫国来说,这又意味着什么?从欢欢的失踪,到陈自立烧焦的身份证,再到保护哥哥借尸,棺材的秘密始终处在一种悬疑状态中,而真相是:原来的尸体还是原来的尸体。尸体不变,变的是不设防的秘密,变的是人心——人与人之间似乎永远隔着一口棺材,隔着那个不被确认的尸体。宗耀和父亲有着隔阂,父亲为他安排了城里的工作,而宗耀并不喜欢这个工作,父母希望他找个城里人结婚,而宗耀和欢欢也是两情相悦,正是父子之间的矛盾,使得宗耀要偷偷和欢欢约会,欢欢为了拴住宗耀,又想出了假怀孕,最后当推倒了白虎之后,他们逃了,而肖卫国又偷偷烧了尸体,在这个时候,父子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但是因为没有沟通,所以两个人永远走错了方向,导致尸体迷案一再上演。

而在肖卫国和宗耀父子之间的隔阂之外,王宝山和小凤、丽琴和陈自立、陈自立和那个叫毛毛的女人,似乎都在谎言编织的生活里,所以在谎言中,死亡变成了一种随机性事件,而正是这种随机性消融了死亡的沉重感,仿佛一个游戏,轮到谁都可能走向死亡,走进棺材,而随机性带来的是另一种荒诞性:自己活着,却被别人摆好了灵堂;自己弟弟死了,却要借尸骗过别人……隔阂产生了距离,隔阂营造了另类诡异,忻钰坤似乎也在剧情上设置了隔阂的结构,本来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如果在线性叙事中,根本没有什么悬念和荒诞性,但是他却故意打乱了顺序,故意错乱了时间:在宗耀离开县城打算回家自首后,镜头切向了宝山在前一晚到大壮那里买烟,回到了白虎死的那个现场,而最后父子相对站在隔着一口棺材的山顶之上,肖卫国终于自首,案件真相大白,镜头却又切向了欢欢打给好友的电话,说自己会想办法拴住宗耀,而另一边,“已经”死去的白虎又来到了庙里烧香拜佛……

不管是剧情上的一波三折,还是时间上的错乱倒置,棺材里的秘密,是心里上的秘密,棺材里的死亡,是人心的死亡,而所谓的谎言,也不再是为了欺骗别人,最后都成了被他人设下而自己无法走出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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