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29 孩子，你的爸妈叫国家

我是所有不能生育的女人肚子的总和！
        ——阿西娅·吉巴尔

总和是每个数字的累积，是每一个女人的整体，是每一个肚子的叠加，总和等于所有，但是当总和之前加上“不能”这个否定词的时候，其实是一种无奈无助，甚至是一种对自我的清除。小说里的愤怒里其实已经看不见总和后面那个发出声音的个体，她被代替，被隐藏，甚至被取消。可是在小说之外，当总和以政策的方式发出讯号的时候，那无数双个体的眼睛似乎一夜之间睁开来，似乎看见微微隆起的肚子，看见生育的希望，看见孩子亲切地叫一声“爸妈”。

它们是过去那个时代的“总和”

总和是宏观意义上的整体概念，在一个逐渐深入冷寂的深秋，在一个转身本看不见自己影子的夜晚，却以个体围观而微观的方式打开了。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今天闭幕，大会公报里激起千层浪的是关于全面放开二胎的政策：“会议决定：坚持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完善人口发展战略，全面实施一对夫妇可生育两个孩子政策，积极开展应对人口老龄化行动。”这是继2013年决定启动实施“单独二孩”政策之后的又一次人口政策调整。政策调整是国家的转身，其指向“人口发展战略”，指向“应对人口老龄化”，指向国家意义的生育行动，所以在总和之上对于个体的意义则被解读为：“过去政策对于他们的约束，他们一直不敢触碰人口计生法规，现在他们可以了却自己的心愿，可以有机会去生 了。生第二个子女再也不会是他们人生最大的奢望了，他们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滚动、刷屏、热议，在这个冷雨知秋的夜晚，似乎温情正在爆发，正在积聚，尤其是对于曾经心怀奢望的“他们”，曾经不敢触碰政策底线的“他们”，可是这种欣喜总是忽略个体的现实，忽略生育功能的时间性，似乎只要政策允许，任何时候都可以生育，任何时候都会成为受益者，当身体衰落，功能衰竭，那个关于“女人肚子的总和”之前依然横亘着一个“不能”的否定词，依然是对于无数个体“自我”的清除。而在个体意义上，时间永远是一个客观存在，永远是一个不能用政策调整而改变的现实。

全面放开二胎，意味着实行30年之久的独生子女政策画上句号，当“独生子女”变成历史名词，当“独生子女证”变成历史档案，这个曾经存在过的“总和”却并非可以一笔带过，”不能“的否定语永远触目惊心：“一人超生，全村结扎”、“宁可血流成河，也不超生一个”、“该流不流，扒房牵牛”……30年的计划生育变迁史里，其实根本看不到可以触摸的个体，生命以一种屈从的方式改变了它的本性，“它从支配整个有机体的‘自发原则’转变成了一种特定的暂时功能，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或者，在“计划不如变化”的总和里，生育已经完全从功能性意义变成了工具性意义——不能生育，是政策，可以生育，也是政策；只生一胎，是政策；可以生二胎，也是政策，所以女人的肚子都以总和的方式被禁止，被允许。

而此次政策调整，也是基于国家现实的“总和”考虑，1971年实施计划生育，1980年执行“一对夫妻只生一个”政策，30多年后，人口快速增长得到了有效遏制，但是低增长率的隐患也逐渐凸显，而反映人口增长问题的严重性的总和生育率的变化更直接：世界平均更替生育率水平为2.1，而我国目前的总和生育率，根据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数据，仅为1.18。如果按照这一生育率水平，从2010年开始，每过10年，我国新出生人口将减少30%，每过30年就减少一半，到2050年，当时的2050后总人数将只有4900万，不到目前80后的四分之一。人口增长和总和生育率持续下降使得“人口红利”消失殆尽，而且会带来年龄结构和性别结构等问题，少子化、老龄化和男多女少等现象将更加突出。

但是放开二孩是不是意味着这样的“总和”问题会得到遏制？有专家说，其实光放开二胎还不够，应鼓励生育二胎，家庭养育成本应部分外部化、社会化，政府应承担更多的生育成本。即便政府不承担更多的生育成本，也应该考虑如何解决孩子的入园难、入学难等问题。2013年单独二孩政策实施以来，人口政策的调整并没有出现预期的效果，所以有时候问题不是可不可以生，而是敢不敢生，“全面开放二胎”消息疯传而造就的各种段子手，无非是在戏虐那一种历史，所以当“总和”的政策以国家的名义把个体的生育从功能变成一种工具，而最后，个体的疑问又总是以这样的方式又返回到“总和”里去，前者关乎的是生命尴尬，后者涉及的是社会困境。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国家层面“总和”式的循环，@宝树说：“单独二胎后没多久就是全面二胎，说明单独二胎对提高生育率并没有什么太理想的效果，然而这一代人独生子女已经占多数，单独二胎和全面二胎的区别能有多大？估计很快对生育不做任何限制的时代就会来了，再接下来可能又要鼓励生育，历史走了一个荒诞的轮回。”计划不如变化，个体淹没在总和里，一部横跨30年的小说，到最后读到的依然是那一句：“我是所有不能生育的女人肚子的总和！”所以即使你响应号召快速行动，即使你满怀欣喜迎来生命，也请对那个“计划下的蛋”说：“孩子，你的爸妈叫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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