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29《敏感的身体》:肉身在叙述
“敏感的身体”,部分地被呈现出来:它们是一只手,是一双手;它们是一只脚,是一双脚,是一只脚的局部,甚至特写至脚趾;它们是腹部,是背部,是赤裸的腹部,是赤裸的背部;它们是嘴唇,鲜红的嘴唇,紧闭的嘴唇,它们是眼睛,明亮的眼睛,黯淡的眼睛;它们是一张脸,模型而变动的脸,表情丰富的脸;它们是胡子,它们是指甲,它们又是手……
从手开始,到手结束,这是关于身体呈现的回环,而且这部分的身体更是在分屏中被分成左和右:左屏是鼓掌的手,右屏是戴满戒指的手;左屏是抓取沙子的手,右屏是扔铁球的手;左屏又跳出制作陶偶的手,右屏又变成裁剪的手;左屏是苍老的手,右屏是签名的手;左屏是被织物覆盖的脚,是男人粗壮的脚,是雕像的脚,右屏是站在木头上行走的脚,是海滩上女人光滑的脚,是裸体的身;无论是嘴唇还是眼睛,无论是面部还是模型,在左右分屏中,各自在叙述着敏感的身体。
黑白或者彩色,男人或者女人,以及左屏或者右屏,身体变成部分的、独立的叙事,彼此之间并不相交,它们沿着自己的轨迹和发展的方向前进。这是从字幕开始躺在沙滩上的“身体”,开始的分割,当沙滩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集合变成身体部分的呈现,是不是在破坏一种整体性?甚至在形成一种对立感?分屏的叙事是双线的展开,但是在手和手之间,脚和脚之间,身体的部分和部分之间,双线的叙事却是相互呼应的,而这种呼应性甚至最后将部分地变成了整体。
导演: 阿涅斯·瓦尔达 |
1分40秒,刚好是100秒的短片,没有对白,也没有对话,但是这不是沉默的画面,而是身体自己在说话。部分即整体,在呈现出身体的不同部位时,并没有感觉到它们仅仅是器官,而是各自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言说。为什么沉默却在言说?为什么部分却是整体?因为摄像机在运动,因为画面在移动,因为身体在活动,在动的世界里,它们超越了一种静物式的存在——对于阿涅斯·瓦尔达来说,连单一的照片都能完成“一分钟的叙事”,何况那些运动、活动和移动的身体?沉默本身就构成了画面语言、镜头语言和身体语言:那一双戴戒指的手背后有着怎样的经历?那站在木头上的脚会有怎样的动作?那裸体的女人正在体验怎样的感觉?那张紧闭或张开的嘴巴正在表达怎样的情绪?
因为身体是敏感的,所以它们在被放大的局部中,它们在各自的空间里,都在进行着自我的言说,甚至这种部分呈现的整体感,这种无声带来的言说,比最先字幕中那些躺在沙滩上男女的集合更有视觉表达力。而且,这些“敏感的身体”正是来自于阿涅斯·瓦尔达的影像故事:那是《纪录说谎家》的肉体和眼睛,那是《千面珍宝金》的裸体和镜中之舞,那是《狮子、爱、谎言》中的人体钟摆,那是《短角情事》中迷惘的眼睛,那是《玫瑰艾勒沙》中阿拉贡签名的手,那是多萝泰·布兰克和若泽·瓦莱拉对爱的表达——画面本身具有极强的故事性,敏感的身体无处不在说话,它们是悲伤被快乐,是痛苦是深情,是解构是建构——从画面到影像,从影像到故事,从故事到内心,身体而肉体,都是一种力的呈现,都是一种在场的状态,都是一种丰富的叙述。
身体在说话,身体在叙述,身体总是在场,而“敏感的身体”更需要看见,那个看见的人在哪里?最后是镜头后面的阿涅斯·瓦尔达,是她的一张脸,是一张脸上的一双眼,她在镜头后面看着另一个镜头,另一个镜头纪录下镜头后的她,这是一部分的身体,也是整体的身体,这是沉默的身体,也是在言说的身体,这是静态的身体,也是敏感的身体。
《敏感的身体》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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