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29 《操行零分》:作为先声的“寝室革命”
音乐响起,官员如席,庆典开始,校庆日,仪式,官员,这些词语组成了这所寄宿学校一年之中最官方,也是最隆重的节日庆祝活动,但是仪式,却是一种制度走向终点的标志,却是一种生活被瓦解的开始。当四个孩子在屋顶上插上旗帜,扔下“武器”,这场以革命的名义开始的反抗,使仪式成为一种反仪式,而留下的背影让他们更像是揭竿而起的英雄。
仰拍的背影,变得高大,那爿天空是他们的背景,而底下欢呼的学生,则变成一种集体的力量,而被来关禁闭学生的阁楼则成为校领导和官员躲避攻击的避难所,仪式被解构,身份被颠覆,反讽和戏谑的故事里,“操行零分”的处罚终于在1933年爆发出反抗的先声,旗帜、武器、反抗者所组成的是革命的标志,正如他们在寝室里喊出的口号一样:“打倒老师,我们要革命,我们要斗争,我们要炮轰虚伪的校庆日。”
对于这所寄宿学校来说,在反抗之前,学生情绪的表达是压抑,是愤怒。当假期结束,孩子们重新回到学校,回到学校,其实意味着回到禁锢的制度中,回到管制的生活里。宿舍的灯总是灰暗的,教室的窗外总是有一张监视着的面孔,饭桌上总是一成不变的土豆,而那个衣冠楚楚的校长,总是对他们下命令,最重要的是,一旦触犯纪律,他们总是被安排进入禁闭室:“操行零分,关禁闭!”其实,在这所学校里,处处是禁闭室,无论是教室还是宿舍,在一种被严格规定的纪律中,任何的举动都被控制,都被纳入了不得违反的制度里。
| 导演: 让·维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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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权力的代表,他们制定着控制学生的制度,所以即使自己犯了错,那些所谓的规定也对他们毫无约束力,维奥特摸了女生泰巴德的,当泰巴德站起来狠狠骂他是狗屎的时候,他竟然找来校长和学校其他管理人员,让泰巴德道歉,似乎错在受害者,而泰巴德站起来,不仅没有道歉,还重复了那一句愤怒的话。这就是一种不屈于权贵的反抗,每次泰巴德总是站起身来,当她站起身来的时候,不仅高过了维奥特,还搞过了侏儒的校长,所以对于这一种禁锢人的制度来说,唯有你站起来才能站在另一个搞点俯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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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行零分》电影海报 |
而俯视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需要反抗,更在于他们需要抵达他们那种渴望的自由。他们是孩子,他们是学生,他们拥有一颗自由的心,在回学校的列车上,两个孩子快乐地玩着游戏,他们用鼻子吹着小号,他们拿出球合作变魔术,他们把羽毛插在屁股上,这是孩子的天性,即使在学校的厕所里,他们躲在那里抽烟,也是一种释放,所以在跟着胡戈特老师外出上街的时候,那从学校出来排好的队列全部解散了,他们自由行走,他们快乐奔跑,他们接近陌生女子,在一个开放、自由的世界里,他们似乎才能找到自己。所以对于孩子们来说,他们需要的是天真的释放,需要的是不拘的行动,在宿舍里学毛学狗叫,在吃饭的时候打成一片,在雨天夜晚快乐回校,这就是应该属于他们的生活。
但是,自由是有限的,放纵是犯错的,雨天回校,得到的是校长一句话:“真是无法忍受,他们必须被看住。”在学猫学狗叫之后,他们得到的是操行零分并且关禁闭的处罚,而被老师欺负,他们同样必须以道歉的方式才能得到宽恕。所有制度的制定权、处罚权都在老师身上,所以老师实际上就是维护者,并且成为了不变仪式的一部分,而自我在权力体系中的膨胀,到最后必然是爆破的结局。只有那个新来的老师胡戈特,更像是一个教育体制之外的存在,他在列车上顾自入睡,完全不管孩子的行为,“他死了”是孩子们对他的戏谑,在操场上他和学生们一起玩球,还学着卓别林的样子引起大家的围观;在教室里,他给孩子们示范倒立行走,并且在纸上画美女图;在街上,他也从来不约束孩子们,和他们一起玩乐,甚至带着他们追逐街上的漂亮女孩。
胡戈特似乎是一种体制外的存在,也正是这种体制外的存在带给学生斗争的勇气,“胡戈特是好人。”这是他们的评价,也把这个应该对立于他们的老师拉进了自己的阵营中,虽然孤立,却也是一种力量。所以当处罚越来越严厉,禁锢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当校庆日的仪式成为制度一个部分的时候,孩子们终于开始了“寝室革命”:泰巴德爬上了屋顶升起了反抗的旗帜,孩子们作为响应在寝室里打成一片,他们向老师扔枕头,撕裂了里面的羽毛,在羽毛满天飞的寝室,他们喊出了“打倒老师,炮轰最虚伪的校庆日”的口号,并且在校庆日的那天,把熟睡的老师绑在了床上,然后竖起来,挂上灯笼,像是一种献祭,为革命献祭,为自由献祭——那沉沉睡去的老师,竟然在革命的风暴中不曾醒来,这是一种最彻底的麻木。
谋划革命计划,绘制革命旗帜,准备革命武器,他们颠覆这样一种制度,从“寝室革命”开始,并且最后占据了学校的制高点,当他们扬起那面旗帜,从屋顶上扔下武器的时候,那些学校的领导、官员和士兵,却毫无对抗的可能,他们只是狼狈地逃离现场,在阁楼上观察着孩子们的举动,而这个阁楼,曾经就是那些被处罚的学生关禁闭的地方,在这一种反转中,他们似乎被审判,变成了革命中的失败者。
而在革命风暴中,只有胡戈特和他们站在同一阵营,他和学生们一起欢呼,一起向屋顶上的英雄致意。但是在这个革命胜利的结局里,孩子们是最后的胜利者?胡戈特是最后的成功者?似乎并没有结局,而其实在这反仪式的革命中,孩子们根本无法彻底地推翻什么,胡戈特也不能彻底地告别这种制度,孩子似乎和学校有着必然的联系,那个卡萨特的母亲就在学校厨房里,她每天煮的土豆是学校的食品,也就是说,她本身也是制度中的存在,而学生们在讨厌土豆的时候,也说出了“打倒土豆妈妈,我们恨土豆”的口号,也就是说,他们所反对的很可能是和自己利益捆绑在一起的那些人,这是无法彻底的原因;另一方面,胡戈特也是制度的一部分,他在教室里示范倒立行走的时候,就是被监舍发现,最终被带离了教室,所以即使他和孩子们在同一阵营中,即使他参与了革命,但是最后他的命运也摆在那儿,他根本无法超越着一场革命仪式之外的现实。
但是,对于1933年的革命先声来说,让·维果并不是要寻找真正压制人的原因,他只是通过这41分钟的短片喊出那些孩子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只是揭露那些侏儒统治者的膨胀权力,但是形成了心声,也必然会带动对于制度、对于教育,对于人性的反思,在这个意义上,让·维果也是站在那屋顶的英雄,他以一个背影勾勒出了革命已经到来的前景,而《四百下》的特吕弗、《如果……》的林赛·安德森、《死亡诗社》的彼得·威尔,或许都在他背影下逐渐成长起来,最终以自己的方式吹响了革命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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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一旦成了鸡》:轻易被困在网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