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29《待嫁女儿心》:在占有发生之前
她锁上了门,让妓女西尔维娅和男孩的性发生在禁闭的房间里;她侧耳偷听,当西尔维娅让男孩跟自己走,她愤怒地打开了门,然后将刀子狠狠扎进了西尔维娅的胸口;西尔维娅死去,男孩震惊地想要逃离,但门依然反锁着;她让男孩不要害怕,让他和自己在一起,然后吻向了男孩并对他说:“我想要你和我做爱,求你了……”
让男孩不要害怕,吻着惊慌失措的男孩,央求他和自己做爱,在暴力、鲜血和死亡面前已经不再和爱有关,和欲望有关,和性有关,它是一种解构,但是解构后的央求又将他们的关系导向何处?罗伯特·奥特曼没有给出答案,在被锁住的空间里,男孩已经没有逃离的出口,那么胜利者自然变成了她,但是,她央求他和她做爱,这本身反而变成了她在暴力中无法实现的愿望,她必须通过他的“同意”而达成——如果男孩拒绝,他是不是也会走向死亡?如果男孩答应,那也一定不是她真正得到的欲望满足,陷在这个两难境地里,实际上所谓的央求和做爱退居为一种形式,或者就是她对他的占有本身,它是暴力,是囚禁,是变态,是悲剧。
中文译名《待嫁女儿心》的柔情无法表达电影中暴力的占有,又名的“落花有意”也无法概括他和她在整个过程中的复杂关系,原片名“That Cold Day in the Park”以一种纯粹自然和客观的描述带来了和剧情的巨大反差,这也许就是奥特曼想要达到的效果:看起来是自然发生的故事,看起来充满了爱欲渴望的目的,最后却演变成杀戮和死亡式的占有,这是不是一种错位?而“That Cold Day in the Park”并不仅仅指向和过程的错位,更在于它是故事展开的起点,那么在这个充满暴力和死亡的占有之前,从塔特罗公园开始的那个寒冷之日,又是怎样被打开的?
导演: 罗伯特·奥特曼 |
“That Cold Day in the Park”是被看见的,除了寒冷之日,除了塔特罗公园,还有那个男孩,还有那个男孩一直等待的状态,这是一个起点,而当这个起点的所有元素被看见,她无疑变成了主动的一方:从街上购物匆匆回来,家里的派对上有很多朋友,她走到窗前发现公园的长椅上的男孩,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披了一件衣服,再次看向外面,男孩还在,这是她第二次看见;又有客人到来,她的目光再次透过窗户,男孩还是没有离开,这是她第三次看见;在丰富的食品上到桌子之后,她第四次看向外面,这时她发现男孩在读一张报纸,天下起了雨,男孩把报纸盖在了头上;客人似乎也发现外面下雨了,也看到了没有离开的男孩,甚至开始议论他,而她更为合理地向外张望……五次看见男孩,就是五次主动的行为,当客人纷纷离去,她撑着伞出门,然后让男孩来自己家里,而男孩也没有拒绝。
她看见他,五次看见,最后“邀请”他来自己的家里,这个起点就构成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是一种有的存在,有房子,有朋友,有派对,有透过窗户看见男孩的渴望,可以说,她主动看见和邀请,是有的一种注解。而男孩则代表着一种无,寒冷的日子,下雨的日子,男孩无家可归,男孩无处避雨,甚至在整部电影里,奥特曼根本没有给这个男孩一个名字,她有名字,叫弗兰西斯,她的客人有名字,包括过后来出现的女佣、医生、追求她的男人都有名字,甚至和男孩有关的人也有名字,他的姐姐尼娜,和尼娜在一起的男人尼克,弗朗西斯从妓院里找来为他服务的妓女西尔维娅,只有男孩没有名字,这是对无最彻底的表达。而当男孩进入房间,他装作哑巴的沉默也是一种无,于是,弗兰西斯和他之间就呈现为有和无的直接关系。
弗朗西斯给他擦鞋,提供给他干毛巾,让他洗澡,给他听唱片,还让他在自己的客房里睡,甚至第二天她做好早餐,端到他的创床上,还出门为他购置了衣服、裤子和鞋子……弗朗西斯之所以拥有有,她才可以消除男孩无的生活。有和无当然直接体现在物质上,但是这种关系实际上是一个错位,弗朗西斯看上去拥有一切,实际上却是一种无,这是拥有的缺失,就像她之所以不停向外张望,看见男孩邀请男孩,恰恰就在于她的世界留着一个巨大的空无,只有让男孩占有这个位置,她才真正抵达了拥有。那么关系是不是在这个出现了反转?弗朗西斯的主动反而变成了一种被动?奥特曼并没有如此简单地解构这个有和无表面上的关系,也没有粗暴地将其变成他对弗朗西斯的控制,而是在一中有和无的变动之中,试图在这种变动中找到平衡。
《待嫁女儿心》电影海报
对于男孩来说,他缺少的一切都在这里得到了满足,在享受弗朗西斯无微不至的照顾之外,他也从窗口出去,找到了尼娜告诉了自己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女人,而且只要他回来,弗朗西斯的大门总是朝他开放,后来甚至尼娜也被这里吸引,偷偷跑来洗了一次热热水澡。对于弗朗西斯来说,也是对空虚生活的暂时告别,有男孩在,有男孩接受了她的照顾,虽然她不知道男孩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不说话,但是她依然得到了满足,“今天我感到很快乐。”她这样对男孩说。所以在这里,他们并不是表现为最初的拥有和缺失,他们在一种有和我构筑的平衡甚至和谐中相处。如果这种关系持续,也许错位就不会有,也许悲剧也不会发生,但是这种关系又是不稳定的,因为她想要更多,而他同样要得到更多,于是关系被打破,于是占有的欲望慢慢成型:在那次捉迷藏的时候,她故意让他找到,而他却故意理她而去;她拒绝追求他的男人上楼,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在一起,当她进入他的房间,当她坐在床上,当她想要他占有自己,却发现他根本没有人,被单下只不过藏着一个玩具,这让她失望之极,仿佛遭受到了屈辱——一种无对自己的伤害远远大于曾经内心和欲望的空无。
正是在这种更为空无的空无中,她再一次想要一种完全的有,于是有变成了占有,变成了囚禁,变成了暴力:她把男孩的房门锁住,把可以打开的窗户钉上钉子,在自己出门的时候连大门也锁上,这座豪宅彻底变成了一座囚禁男孩的牢房。在这种被囚禁的生活中,男孩彻底打破了无,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开口说话:“别以为我就出不去了,我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自己想找女人就会去找女人,而且不会回来了。”男孩拥有自由,拥有女人,拥有话语权,那是一种威胁弗朗西斯的有,甚至弗朗西斯完全被置于无的境地。所以在这种无的面前,她就必须捍卫自己的有,而男孩的有证明他又回到了无:他无法撬开窗户,无法打开大门,无法自由地去找女人,当弗朗西斯带来了西尔维娅并且把她给了男孩,这完全是她对男孩的掌控,而西尔维娅想要带走男孩,更是激起了她压抑着的欲望:杀戮的欲望,性爱的欲望,占有的欲望。
但是当弗朗西斯最后成为主动者,最后占有了男孩,那句“求你了”的背后并不是她的胜利,并不是她真正的拥有,而是失去:钥匙、房子、刀是她的有,但是孤独、空虚依然是她的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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