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29《在我死后》：在戏剧性中复活
“Wo ist mein Schatz?”的译名直译其实是“我亲爱的在哪里？”，这是一种疑问，更是一种寻找，而在戏剧性呈现的电影里，它暗含着一种突然出现的可能——而中文译名《在我死后》，去除了“在哪里”的疑问，却更贴合剧情，这部拍摄于1916年的默片、茂瑙基金会修复的电影，是恩斯特·刘别谦早期的作品，那时独有的“刘别谦触动”还没有成型，但是从突然出现的可能性里，已经隐含了“触动”的萌芽状态：“在我死后”是“死亡发生之后”的故事，死亡是生命的终点，是故事的终点，但是死而不死、死而复活就在这种返回而展开的剧情中具有了突破常规的结构，死后为复活提供了机会，复活又为戏剧性创造了条件。
是戏剧性而不只是戏剧，这出三幕喜剧自然是一部戏剧作品，但是自导自演的刘别谦让戏剧更多了戏剧性元素——剧中男主的名字就是“刘别谦”。电影的戏剧性突出在“死后”这一匪夷所思的情节设置，而“死亡”之发生就区分出了死前和死后两个阶段：在死前阶段，刘别谦和妻子生活之外，还和胖岳母在一起，在家里刘别谦的地位并不高，除了妻子对他冷眼相看之外，岳母对他也不待见，三个人吃饭那一幕，刘别谦就完全处在被动中，所以当棋类俱乐部的一份邀请函送到他的手里，他二话不说选择去博弈，但是妻子反对、岳母反对，家庭矛盾在这一刻被凸显出来。
刘别谦去了俱乐部，棋艺高超的他在那里大显身手，击败了许多对手，抽着烟傲慢地看着对手，刘别谦充分运用夸张的表情让自己的表演更具戏剧性，而俱乐部里战斗时对手的愤怒也颇具表现主义风格。直到凌晨时分，刘别谦才战胜了所有对手，于是匆匆回家。而在另一边，岳母发现床上没有他的影子，便把大门锁上，还加了保险，这是一种拒绝，家庭矛盾以及刘别谦个人地位低下也被推向了高潮，而这种对他的拒绝也是最后选择“死亡”的直接原因。刘别谦回到门口，还脱掉了鞋子轻手轻脚上楼，当要开门才发现门被锁了，里面的岳母隔着门说了一句“这下你活该了”。无法打开门，无法进入其中，无法在床上休息，这是一种“死亡”；刘别谦只好在台阶上睡觉，但是半夜时分岳母又偷偷将他的鞋子、衣服统统走了，而第二天妻子的态度是：离婚，并且让他净身出户，这是第二种“死亡”；收拾了行李来到了旅馆的刘别谦虽然还是出入宴会，但是他自问：“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于是他开始了第三种“死亡”，他给妻子写去的信上说：“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 导演: 恩斯特·刘别谦 |
刘别谦宣告了自己的“死亡”，前两种死亡是逼迫式的，是无奈的，是无权的，而第三种“死亡”则是自我选择、自我设计的死亡，他隐含着更多的报复心理。一个人宣告死亡，就可以把原先的自己都抹去，就可以为复活创造条件，而“复活”的戏剧性就在这“死后”充分展现出来：刘别谦看到了报纸上的应聘广告，正是自己家里在招聘管家；他去了理发店买了假发，戴在头上完全变了形象，新的自己诞生了；他去应聘，岳母很快就答应下来——因为太注重戏剧性，刘别谦当然会故意忽略现实中的逻辑：只是戴了假发，岳母怎么可能认不出他？于是成为了管家的刘别谦开始了自己真正的复活。
取消了原本存在的自己，完全成为了新的自己，戏剧性便在这复活的故事里充分展现出来：他会偷偷潜入卧室，在无人的时候躺在上面休息，重新得到属于自己的权力；在相亲对象到来的时候，他故意让男人在门口多等一段时间；男人进来后，他又恶作剧地将他的勺子挖了一个洞，使得在喝汤的时候全都漏到了外面；刘别谦以前的画像还挂在墙上，妻子告诉男人自己的亡夫是个好人，刘别谦则暗笑，这也揭露了妻子的虚伪；而在剧院看戏的时候，刘别谦的表现让岳母极为赏识，甚至在汽车上岳母表现了对他的喜欢，也就在这个时候，刘别谦终于抓住了机会，拿掉了假发，告诉了假死的真相，而岳母手足无措，为了演示尴尬，竟然让刘别谦不要讲这件事告诉别人，于是在车上，占据了上风的刘别谦一改管家的卑微态度，搁起腿抽起烟，转身变成了曾经的主人。
因为死去，所以“死后”的故事都变成了可能，“死后”的生活都不再受约束，更重要的是，当抛弃了旧有的一切，他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全新秩序，这种秩序就是戏剧性之下发生的颠覆，而即使揭开了真相，他也站在了制高点上，妻子和岳母的虚伪一览无余，于是在变为主动之后，他又把岳母赶出了家，“消失吧，就像配餐时的香肠一样消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刘别谦完成了复仇，复活而复仇，他成为了主人，他躺在大床上，他依然是刘别谦——刘别谦甚至在这个有缺失的修复版中，最后又制造了一种“触动”：高个子女仆看见房间里的刘别谦，真正意外地说了一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在我死后》电影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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