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8-14 天泪

凌晨3：45左右，正在睡梦中的我忽然听到了电话声，在这个万籁俱静的时刻听到电话铃声，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是“午夜凶铃”，电话是同事打来的，说是西部的清凉峰镇一住户房屋被山体掩埋，大约10多人生死不明。报道团队马上赶赴现场，要我准备照相机和笔记本电脑，一起出发。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子被惊醒，辞别妻子和儿子，从单位迅即拿了设备，奔赴现场。

又是天灾。这两天，受莫拉克台风影响，天气一直阴雨不断，昨晚又开始下雨，不想灾难真的降临，不知道在这场灾难面前，还有生命会奇迹般存活。记得在2005年9月3日，也发生过类似事件，当时也是台风过后，也是迅即摧毁生命，当时的灾难是泥石流，而这次是山体滑坡，死亡人数，当时是死亡9人，失踪3人。我，那时候刚在北京参加当年的互联网大会，所以没去现场。我甚至想象不出迅即的灾难如何把一群人推向死亡，而今年5月去四川采访地震一年的重建情况，当我站在青川东河口地震遗址现场时，我才发现，有限的想象在地震遗址前显得苍白，大自然会随时呈露出凶险的面目吞噬每一个生命。

从我们的城市出发到事发地点大约一个小时，从漆黑凌晨出发，到现场已是鱼肚露白。现场停满了各类救援车辆，从1公里以外，我们步行赶往事发地，道路一侧是滚滚湍流的溪河，一边是突兀的山体。远望滑坡山体，只剩下裸露出的黄泥。越往里，人群越聚越多，是当地百姓和救援工作人员。滑坡山体位于两条道路的交汇处，据现场人员介绍，滑坡方量约为3000立方米，时间在昨晚23：30左右。

凭借相关人员的介绍和我在现场的观察，也许可以大致还原那噩梦的一刻。当时天还在下雨，这家住着来这里做工的10个人，其中四个是刚刚从河桥来的，另外6人是安徽修路的工人。房东王江潮和妻子、小女儿也在家。夜已深，伴着不息的雨声，他们都灭灯睡觉。但是他们入睡相遇的恰恰是一场噩梦。23：30分，久雨浸润的山体轰的一声，像一只魔抓，顷刻间伸向这幢3层的房屋。正在睡梦中的他们不曾惊醒，就被这疯狂袭来的山体掩埋。住在三楼的两人则被冲力甩出，像抛物线一般落在不远处的河道旁边。巨大的滑坡声和救命声惊醒了邻近房屋的主人，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救援行动拉开了序幕。

我们赶到现场时，已经有四人被救出，除了被抛到河道的两人被紧急送往医院外，另两人已经死亡。第5具遇难者遗体从早上7：40分被挖出，现场挖掘机隆隆，武警和消防战士则战斗在第一线，现场百姓关注着搜寻情况，他们眼神是复杂的，起初是满含希望，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搜寻工作的推进，被埋者生还的希望越来越渺小，一具具遗体被搜寻出来，他们的表情有些悲凉，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阴阳两隔，而每一具遇难者遗体被台上救护车，亲属们则捶胸顿足，泪眼飞花，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悲。到下午16点多，被埋的另外9具遇难者遗体全部被挖出，现场搜寻工作结束。

我一直不敢靠近房屋废墟，站在对面小路上，被山体掩埋的房屋已经看不出当初的模样，像一个新砌的坟墓。当遗体被搜寻出来的时候，我更是不敢靠近，对生命的敬畏让我有些压抑，现场的哭喊声不断刺激着我，房东的大女儿因为昨晚住在舅舅家而幸免于难，这是命运的捉弄，面对逝去的亲人，活着的悲痛也许会伴随她的余生。那些鲜活的生命在瞬间被狰狞的大自然吞噬，似乎又到了想象力苍白的时刻，是的，我不敢想象，如果不是现场消毒的酒精散发的刺鼻味道提醒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着惨痛的现实。人似乎永远是渺小的，生命永远是脆弱的。它的光芒照不亮漆黑的天。

天已放晴，但是远处山间的氤氲还没有完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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