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14 《哈尔的移动城堡》:每一颗心都有归宿

为什么移动城堡总是在荒野中行走?为什么哈尔要替国王征战?为什么传说中女孩的心脏会被哈尔拿走?当所有的疑问在最后一刻找到答案,真相似乎以仓促的方式被揭开:长着80岁样子的苏菲终于变成了少女,哈尔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心,火魔卡西法终于解除了魔咒获得了自由,稻草人终于变回了邻国的王子,而在苏菲和哈尔在“未来”相遇相爱之后,那一场残酷的战争也终于在莎莉曼夫人的手中停止——一切回归到了它既有的秩序:世界是和平的,爱情是美好的,人生是自由的。

但似乎这样一种美好结局的到来,并非是努力争取来的,甚至只是在苏菲毁掉了移动城堡之后,魔法世界的一切都开始解体,而那场战争看起来像是王宫御用魔法师莎莉曼设计的一个游戏,“停止这场愚蠢的游戏吧。”为什么她在之前的漫长岁月里不结束战争?也许只有在战争中才能考验哈尔,也许只有考验了哈尔才能被苏菲唤醒,也许只有唤醒才能拥有最纯真的爱,但是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又为什么哈尔的移动城堡还在,只不过是换了样子,他们继续在移动,在行走,寻找着属于两个人的生活。

其实种种的质疑,只是因为宫崎骏似乎打开了一个庞大的隐喻世界,但是却忘记了其中必然的逻辑联系,到最后只能以匆匆收笔的方式回归到他一贯的主题:反战与爱情,而这两个主题又可以归结为一个中心词:心灵归宿。包括自由,包括纯真,包括勇敢,都是人类精神之存在,而当战争爆发,一切又面临崩溃的边缘,哈尔变身为一只怪鸟,接受国王的征兆,投入到这场和邻国的战争中,但是最后却几乎丧失了一切,战争在他的口中也变成了一种愚蠢,“他们连哭也忘记了。”他甚至把发动战争的人称作是“杀人犯”,讨厌战争却又投身战争,这是哈尔的一种存在悖论,而结束这种存在悖论的似乎只有爱,包括苏菲对他的爱,包括自己被唤醒而倾注在苏菲身上的爱,只有找到这种爱的时候,一个年老的人才会回归到她的少女时代,一个被魔法控制的人才能打碎身上的束缚。

这是电影的一条逻辑线,但是从一开始,这条逻辑线就有点匪夷所思了,苏菲是在卡西法毁掉了移动城堡的大部分设置之后,才在惊险中利用手中的戒指引导,才找到了那个通往真相的入口,她其实进入的是哈尔叔叔留给的他的那幢小屋,苏菲在小屋里发现了文字,而从小屋的门出来,她看见了一个美丽的世界,里面有鲜花,有草地,有湖水,有远处的山。这并非是苏菲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哈尔作战回来之后,苏菲听到哈尔的痛苦之声时,也曾走进他的房间,在哈尔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秘密花园”,哈儿说,只有苏菲可以使用,这是一种独特的存在,这是爱的唯一的表达。但是那时的苏菲更觉得这是一个梦,当城堡部分被毁再一次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苏菲才知道这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只不过它处在时间的另一端,苏菲听到哈尔的那句话是:“在未来等我。”

: 宫崎骏
编剧: 宫崎骏
主演: 田中真弓 / 横泽启子 / 初井言荣 / 寺田农 / 常田富士男 / 更多...
类型: 动画 / 奇幻 / 冒险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上映日期: 1986-08-02(日本)
片长: 125分钟
又名:  Laputa: Castle in the Sky

在梦中所见变成了现实,在过去所见预示了未来,这些都是真相的必然组成部分,而那一个“过去”的场景就是哈尔的童年:隔着一条河,苏菲看见天上坠落的星辰,被哈尔接到,然后哈尔便吞下了它,这流星就是火魔卡西法,当卡西法进入到哈尔的身体,也就意味着他和火魔之间订立了契约:他永远和火魔在一起,居住在移动城堡里,一方面他获得了能力超凡的魔法,另一方面也失去了自己可以爱人的心,所以在从过去到现在的那条路上,他只是在移动,却无法真正爱人,拿走少女的心在更大意义上是一种毁灭他人之爱的做法,所以这是一种契约式的悲剧,哈尔也只能在这样的宿命中承受着无爱的孤独。

从无爱到唤醒爱,这是苏菲存在的意义,但是宫崎骏设置这个起点的疏漏在于:哈尔根本没有必要吞下那一颗流星,根本不需要和卡西法订立契约,当然他也不必在拥有魔法之后成为国王征战的雇佣,没有最先的那一幕,哈尔之后的所有痛苦都不存在,他完全可以像其他普通人一样,在快乐的童年中成长,在自由的成长中发现爱情,在与爱人的相守中生活。所以苏菲看见的那一幕真相完全没有逻辑性,一个孩子或者只是因为好奇才和火魔订立契约,但完全改变了两个人的生活,甚至完全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命运。

从这样一个没有逻辑性的起点开始,到一层层揭开真相,最后完成心灵的回归也就显得仓促了。但是撇出这个架空的起点和仓促的结局,在整个探究爱的意义过程中,还是能看到宫崎骏对于人类命运的哲理性思考。哈尔的移动城堡,其实片名里已经隐含了一种隐喻,城堡,是封闭的象征,甚至里面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进入城堡就是进入一个恐怖的世界,苏菲进入城堡之后,的确看见了里面的那些混乱和朽败,所以她是以清洁妇的名义来打扫和整理房间,给了移动城堡一种新的秩序,这是爱的一种萌芽方式。而苏菲之所以能进入这个封闭、混乱的世界,也就在于这个城堡是移动的,唯有移动才能有所发现,唯有变化才能看见真理,无论是爱还是勇敢,无论是自我还是他人,需要的都是这样一种革新意义。

《哈尔的移动城堡》电影海报

而城堡的那扇门更是有着丰富的内涵,它有始终颜色的按钮,当蓝色朝上的时候,打开门是波特海文港口,这是一个进入更广阔世界的通道,也是联系邻国的必由之路;当红色朝上的时候,打开门是居住的小镇,这是一个展开日常生活的通道,苏菲就是从这里走向集镇买菜,然后做成美味可口的食物;当打开绿色的按钮,外面则是荒原,这是真正寻找过去世界的通道,苏菲就是在这里遇见了那个美丽的湖,就是在这里体味到了心灵的平静,也是在这里享受到了自然;而黑色按钮向上的时候,打开门则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天上是空轰乱炸的飞机,水上是横冲直撞的军舰,而哈尔也是从这里变成了怪鸟投身到无法阻止的战争中。

四个按钮,四个世界,是人生的不同选择,蓝色指向自由世界,红色指向日常生活,绿色指向心灵探索,黑色指向人性的毁灭,而其实这四个按钮看起来可以自由选择,但是哈尔几乎只能选择一个,那就是黑色:他和火魔订下契约之后就已经交出了心脏,无爱之人当然是熄灭了希望;而他向莎莉曼学习了魔法之后,就立下誓言永远为国王效忠,所以他是不自由的,魔法本身象征着一种变化,但是在契约和誓言面前,他丧失了一切可能,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他是魔法的工具,是战争的武器而已。而那个荒野女巫,其实也被魔法束缚了,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少女苏菲变成一个80岁的老太婆,却无法逃脱莎莉曼对她的惩罚,当走完王宫的那段楼梯,她终于变成了一个没有魔法的人,而返回到真实年龄之后,她就是一个无用的人,几乎只能等待死亡。

所以,既然打开的门只有一种选择,那么进入的人可以发现各种可能,苏菲便是真正打开这个封闭世界的存在,而她在荒野中独自徘徊的时候,遇到了稻草人,在稻草人的指点下,她打开了城堡的门——门根本是不设防的,而且在门前还有一盏油灯,那跳动的火苗是一种光明,也是一种温暖。而进入里面之后,她就是对城堡的既有秩序进行了解构:她自称是清洁妇,打扫整理城堡,使得它焕发生机;她打破禁忌,把培根和鸡蛋在火魔之上煎,让包括马鲁克在内的人第一次吃上可口的食物;当哈尔回来之后,她又为他洗澡;在移动城堡进入荒野之后,她又和马鲁克、稻草人一起,晾晒衣服——所欲这一切都是为了返回日常生活,找到生活中美好的存在。

当然,苏菲之存在的最大意义是唤醒哈尔内心的爱,或者是帮他寻找那颗交给了火魔的心。他们第一次遇见,似乎就有了某种感觉,苏菲在自己生活的地方被恶魔追赶,是哈尔解救了她,当他们在城市上空飞行的时候,似乎就具有了爱的典范意义,尤其是苏菲,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是她救了我。”她对妹妹这样说。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女孩,需要的是一种依靠,而当她被荒野女巫变成老太婆,她也被推向了没有希望的荒野,但是当她进入城堡,又似乎找到了一种归宿。在城堡里,她细心照料这里的每个人,甚至和火魔开玩笑;在城堡里,她一次次给哈尔以信心,让这个拥有魔力却胆小的男人逐渐找到了自我,而在这个过程中,哈尔第一次发现在睡梦中的苏菲竟然回到了她的少女时代,这是一种信号,只有在温暖的世界里,人才会回归到他自己,也正是这种回归,让哈尔慢慢看见了自己那颗需要爱的心。

只有解除魔法才能让哈尔回到最初,苏菲以潘德法肯母亲的身份去见国王,去见莎莉曼夫人,当夫人告诉他哈尔的心被恶魔夺走了,“那孩子非常危险,他没有了心,却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再这样下去,哈尔将会变得跟荒野女巫一样。”但是苏菲却告诉莎莉曼夫人:“他渴望的是自由!”真正的危险不是具有强大的魔力,而是没有自由,而这种没有自由的存在也指向了战争的残酷,所以在苏菲回到城堡之后,她开始打破束缚,让卡西法毁掉了城堡,她命名为“搬家”就是离开这个封闭世界,离开这个受魔法控制的地方,最后她甚至熄灭了卡西法的火苗,而当火魔熄灭,也就意味着在死亡中那份契约的解体,所以最后变成蓝色火焰的卡西法获得了自由,也让哈尔第一次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心灵。

心灵没有失去,只不过是被遮蔽了,被控制了,是苏菲让他醒来,让他变成过去的自己,让他和自己在未来相遇,“我已经逃够了,这些年好不容易身边有一个非守护不可的人,就是你……”而苏菲也在这一过程中找到了生命的意义。这是一种考验?也许所有的过错都犯在我们的美好时代,童年的那些花,那些草,那片湖,完全组成了一个纯真世界,但是却在诱惑中失去了所有,只有当经历了这一切,突然发现平凡才是最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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