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29 《恐惧的代价》:卑微的生命铺就返乡路

一种恐惧,是500公里运输路那900公升的消化甘油,随时会制造爆炸事故;一种恐惧,是腐烂的木板将卡车悬吊在山崖之上,随时会车坠人亡;一种恐惧,是横在路边的大石头炸碎时,随时会引发二次爆炸;一种恐惧,是眼睁睁看着前方队友的卡车化成灰烬;一种恐惧,是油污的水塘里巨大的轮子无情碾过一个人的脚……一种恐惧,可以集合成无数的恐惧,无数的恐惧,会慢慢吞噬鲜活的生命,马利奥说:“这里像地狱,易进不易出。”而最后只剩下一个人完成任务的他,却也在返回途中一命呜呼,手中紧紧攥着的是希望回家的一张车票。

四个人,两辆卡车,900公升消化甘油,500公里运输路程,似乎只有简单的数字,而在这些数字堆积起来的死亡之路镜头,却是另一个具有诱惑力的数字:每人得到报酬2000美元。2000美元意味着1000美元的飞机可以来回两趟,或者意味着可以两个人一起乘坐回家的飞机——马利奥和喜欢他的女服务员琳达,似乎就可以用这2000美元的报酬完成双双回家的心愿,可是,这用生命铺就的道路上,注定也会让生命付出代价,四个人,一场爆炸夺去了宾巴和路吉的生命,一种伤痛夺去了祖的生命,而最后的马利奥仿佛是幸存者,却在回家的兴奋中,亲手制造了一场交通事故,没有恐惧,只有忘我的兴奋,和在小镇上等他安全回家而在狂欢的舞会上晕倒窒息的琳达一样,最后是冲昏了自己的头脑,以一种非恐惧的死亡方式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

: 亨利-乔治·克鲁佐
编剧: 亨利-乔治·克鲁佐 / Jérôme Géronimi
主演: 伊夫·蒙当 / 查尔斯·文恩 / 彼得·范·埃克 / Folco Lulli / 薇拉·克劳佐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意大利
语言: 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俄语
上映日期: 1953-04-22
片长: 131 分钟 / France: 156 分钟 / 148 分钟
又名: 九死一生 / 恐怖的报酬 / 恐惧的酬劳 / The Wages of Fear

他们为什么离开故乡?他们为什么呆在这个小镇?他们为什么以生命为代价?他们为什么无法离开这里?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却在背井离乡中艰难的生活,这是战争的后遗症,虽然他们最终躲避了战乱,但是在这陌生的地方,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他们变成乞丐,变成流氓,变成混混,抽烟、喝酒,流浪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这是苦力的生活,那个看起来胖乎乎的路吉一直从事水泥搬运的工作,最后医生的诊断是,肺里充满了水泥,最多只有一年甚至六个月好活。那个害羞的斯马洛夫,在写好了给母亲的信之后,却在漆黑的夜里选择将自己悬吊在一棵树上,而旁边正是琳达祈祷的圣母玛利亚像。祈祷平安,却见证了活生生的死亡,生与死或者就是一念间的事,甚至连上帝也无能为力。

而四个人中的祖,似乎是一个闯入者。穿着整洁的衣服,拿出一张张的钞票,喝着威士忌,抽着雪茄,而且是从巴黎坐飞机过来的,这样表面的身份让这里的流浪者感觉到一种对立,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他们的群体,在那间酒吧里,他差点和这些流浪者打起来,在和路吉对峙的时候,他拿出的是老板抽屉里的那把手枪,指着路吉的腰部,使得路吉最后放弃了打斗。金钱、烟酒和枪,无非是祖建立某种权威的符号,让这里的人认为他有钱,认为他和他们不一样,认为他高高在上,马利奥把这个老乡看成是一个人物,给他换上路吉的干净衣服,让他和自己住在一起而赶走路吉,甚至和他一起寻找工作。

只是这样一种体面,其实是虚伪,是脆弱,下飞机的时候祖就是在签证上塞了一张钞票,才得以蒙混过关,而在酒吧的消费之后,他也明确告诉马利奥,自己因为公司破产而到这里来寻找工作。实际上,和这里生活多年的流浪汉一样,祖进入了这个人间地狱,也就再也没有机会能用1000美元搭乘飞往巴黎的飞机。但是机会却是有的,小镇上的老板奥布莱恩,在500公里外管理着一个美国人的油田,而油田突发了大火,所以必须把这里的900公升消化甘油运输到那里去灭火,谁去灭火?如何运输?奥布莱恩想到的是,将这些流浪汉变成司机,去完成这个危险的任务。

《恐惧的代价》海报

奥布莱恩从来就不担心没人去做,因为缺少收入的流浪汉一定会拼命去赚取这2000美元的报酬。可是这其实是不平等的交易,因为这一个任务不仅路途遥远,路况糟糕,而且开着没有任何安全装置的卡车,随时会发生爆炸,正是因为存在着极大的风险,所以奥布莱恩放弃让自己的员工去运输,而选择了这些生活艰难的苦力,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亲人,没有工会,他们的命本来就贱”。一场油井大火导致四个工人死亡八个工人受伤,而对待这些有亲人有工会维护利益的工人,奥布莱恩也视如草芥,当安全委员会来调查的时候,他要让他们喝好酒,摆平他们,也就是要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为了自己的利益几乎卑劣的手段都干得出来。

所以在利益面前,这些小镇上的流浪汉没有生命的尊严,即使知道路上会有生命危险,他们也要冒着这个危险,努力赚取这2000美元的报酬。与其说这是一种金钱的诱惑,不如说是对于自我生命的漠视,如此漫长的路途,如此险恶的环境,如何可怕的货物,如何危险的运输,随时可能夺取自己的生命,他们却奋不顾身,甚至在应聘司机的时候,他们在众多的应聘者中“脱颖而出”,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见了自己2000美元改写的未来——甚至祖还用阴谋手段干掉了另一个已被录用的流浪汉,而最终使自己成为替补者,从而拥有了这一次的机会。

工人装载桶装消化甘油的时候差点摔倒,宾巴手中践行的杯子不小心滑落;祖作为一个老司机仔细检查车辆的设备,在确定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启动卡车;琳达一路追来,希望马利奥不要赴这场冒险之旅,在马利奥拒绝了她的请求之后,她说“我恨你”,但是随后却又说:“千万要小心,千万要回来。”所以在他们出发的那一刻,恐惧就已经出现了,开着卡车,每个人的脸上都开始冒汗,身体都开始颤抖,甚至提速减速都有些迟钝。而在这四个人中,和马利奥驾驶同一辆卡车的祖,似乎表现得最为明显。车开出小镇,他就冷寒直冒,他说自己得了疟疾,身体不舒服,其实马利奥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是恐惧的心态使然。在通过那个木质吊桥的时候,本来是祖在后面指挥,但是不想马利奥倒车时几乎到了吊桥的最边缘,生生地将后面的手推车撞出了山崖。马利奥终于停车,下车之后找不到祖,以为他已经坠下了山崖,却不想祖正在狼狈地往上爬,这种逃离是他恐惧的行动,似乎只有远离危险,才能保全自己。所以当马利奥将车开车吊桥而最后那些木板坠落而倒塌的时候,他在高处的路边;当宾巴用车上的硝化甘油完成爆炸装置的时候,祖躲在最远处的那辆卡车上;当宾巴和路吉的卡车在前方爆炸之后,祖因为害怕要结束这一段行程,一个人匆匆向着山上跑去……

而其实,马利奥作为祖的同伴,一方面在祖的胆小衬托下,显出其的勇敢,但是另一方面,却也是无情。祖逃跑的时候,开车了吊桥的马利奥顾自开走了,让祖一个人在后面追赶;当祖不想在继续前行的时候,马利奥追上他,“我和你黏在一起了,直到最后。”而在那个满是油污的泥塘里,马利奥开着车,为了不让卡车熄火,他只能前进,但是在前面指挥的祖却被树枝夹住了而无法动弹,他拼命叫马利奥停下车,但是马利奥却并没有刹车,而是猛踩油门希望冲过这个水塘,最后是车轮下祖的惨叫,等从油污水塘里爬上来的时候,可怜的祖已经失去了一条腿。而马利奥在这个自己制造的悲剧面前,并没有不安和懊悔,也没有向祖道歉,最后使得在距离目标最后一段路程里,奄奄一息的祖终于在想念家乡的那一道护栏中失去了生命。而马利奥,一个人最后完成了任务,当公司给他4000美元的酬劳时,他也没有特别指明要将其中的2000美元给祖的家人。

两辆卡车,四个世纪,尽管在运输途中有过合作,有过帮助,但其实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所以在死亡的悲剧中,凸显的完全是他们个体生命的卑微,一开场在那个小镇上,一个黑人孩子将几个虫子系在一根绳子上,仿佛是对于这些卑微生命的一个隐喻,他们的而命运在一根利益的绳子上,没有人能够摆脱,谁也无法避免最后的悲哀命运。而其实,在他们恐惧的心灵深处,也有着对于某种希望的向往,路吉身患重病,生命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他似乎希望在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一个女孩,“只要有钱,就可以拥有一个女孩。”所以他冒险当上卡车司机,就是为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完成这个想法;而宾巴,这个在纳粹的盐矿干了三年的男人,似乎对于命运已经有了更多的淡然,所以在车上他要把自己的胡子刮净,因为这样才体面。在纳粹的压迫下没有死去,却在这极富诱惑的运输途中葬身在大爆炸里,所以死亡有时候就是如此残酷,如此无情。而祖在死亡之前,也分明听到了家乡的呼喊,“我在努力想起那护栏,护栏后面有什么?”开着车的马利奥回答:“没有什么。”祖反复讲着马利奥的答案,最终在“没有什么”的虚无中断了气。

为了2000美元,他们冒险地付出了“恐惧的代价”,而这个带血的报酬只是为了能够回家,马利奥从出发开始就带着那张车票,这是他来到这里的车票,却也是离开这里的车票,他放在驾驶室的玻璃上,他告诉祖自己的最后愿望,而最后他也凭着自己的勇敢,自己的冒险,自己的好运,完成了任务,成为唯一的幸存者,那个回家的愿望基本已经实现,但是在空车回家的路上,在没有爆炸危险的路上,马利奥却在兴奋激动中,把车开向了路的边缘,最终冲破护栏,滚下山崖,而在最后的死亡中,他手上紧紧攥着的就是那张回家的车票,而在另一边,得到马利奥完成任务即将回来消息的琳达,也兴奋地跳起了舞蹈,却不想和马利奥一样被冲昏了头脑,一阵晕眩之后倒在了地上。

或者在500公里冒险而付出“恐惧的代价”的最后,保留一个马利奥和琳达的幸福结局并不为过,甚至回家途中的坠落和舞蹈时的倒下,都不是一种真正悲剧的降临,在剧情结构上显得有些人为化,因为对于出生入死的马利奥来说,无论如何不敢轻视生命,无论如何需要谨慎行事,却以偶然的方式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而这种胜利式的悲剧在整个“恐惧的代价”里或者而也有其合理性,因为压抑太久,因为太过冒险,当没有了重压之后,反而会有“轻视的代价”,而这轻视的代价和恐惧的代价一样,是无法改写的命运使然,“这里像地狱,易进不易出。”马利奥的话就是一句谶言,像是对所有远离了亲人的流浪者而言,对所有不惜代价追逐利益的人而言,对所有无法掌控命运的小人物而言,“这恐惧,像天花,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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